“嫂子,没有,我都看过了。”
当年二舅妈一个人去天津,打着问皇帝要钱的主意去,结果下了火车站就是睁眼瞎,不知道东西南北了。
结果找到这里来,她竟然不费什么功夫,从火车站下来,都不用四爷来接的,自己包了车就来了。
二舅妈还是爬在那里看,“我再看一遍,万一漏了呢。”
四爷就不说话了,旁边四太太自打下了车,就哭的跟泪人一样的,自打她知道消息了,哭了一路了。
过了好一会儿,二舅妈不看了,看完了,眼睛看着四周一圈,“那你说,哪儿还有这样的碑文呢?兴许他就在这里,就是人家没给他刻上去。”
“有兴许是在别的地方去了,不是在这一处儿。”
四爷跟当地人了解情况,好些人都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大家都是惶恐不安的。
好容易找了一个人家,是当年的幸存者,看着年纪也不大,“我当年是在汽车公司上班的,日本人进来了,就征用我们的汽车跟司机,没日没夜的拉死尸。”
当年日本人进城的时候,城外战死的**太多了,都在郊外,城里面就更不用说了,南京城当年,跟北平不一样,北平当时候是空城,守备军早就跑了。
可是南京城,**是要誓死守住的,坚决不能让日本人过了长江继续往南,不然大半个中国就没有了。
因此,当年南京一战,虽然最后城没守住,但是尽力了,损失惨重,伤亡无数。
日本人就征用汽车公司的车跟司机,没日没夜的拉死尸,因此哪儿还有埋着的地方,司机是清楚的。
带着去了几个地方,手里拿着个小本子,破破烂烂的,虽说是时间长了,纸张泛黄发脆,但是平整干净,只有边角带着卷儿。
“你们找我算是找对了,我们当初几个司机,跟小爬虫一样的,城外的战士为护着我们死了,我们却还要整天当垃圾一样清理他们的尸体。”
“因此,心里面过意不去,背着日本人,我们把每个人身上的名字籍贯都记下来了,想着这些人都是烈士,不能这么没名没姓的就这么埋了。”
四爷对着册子看了很久,还是找到了,在南京城郊三十里处的一个小河边。
二舅妈一直不说话,她等了一辈子,到了那地方看着,看不出来什么,也没有石碑,也没有坟头。
就是一片小树林,上面是已经长高了的树,下面是青青的小草,碧绿碧绿的。
可是二舅妈的心,突然就定下来了,她心里面也是有所感觉的。
那人就指了指一个地方,“应该就是这里了,你看那地方没有大树,就是几颗树伢子,是我们当年挖的坑。”
“沿着这个,往下面挖,一定能挖出来的。”
四爷难为的很,“这,这要是挖出来了,谁知道是谁啊?”
下面的人,都成了白骨一片,谁知道是谁啊?
这都不少年头了,四爷没有这个魄力。
不大跟二舅妈商量,细声细气的,“您瞧瞧,这就是我们挖了,下面指不定多少人呢。而且咱们有个老讲究不是,这已经作古的人了,不能随便动土,这忌讳的太多了。”
人死为大,满人也讲究个人死如人生,活着的时候是阳宅,死了的坟地是阴宅,哪里就能随便动了呢。
而且是战死的军人,这煞气就格外的大,不找个明白人来看看,不敢动土。
二舅妈不愿意,她就知道在这里,要是走了,她下回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从北平到南京,火车坐了一天。
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可是打听了这么多天,“四爷,您不知道,我要是留着他一个人在这里,他指不定多难过,下面不知道盼着多少年想着回北平了,孤零零一个人在这里,平日里香火也无。”
这个没法子的事情,等着家里老婆生了,富贵自己来了,带着酒肉,“妈,咱不管是谁了,都是烈士,不差这点儿。”
整猪还有整骡子的值钱,富贵特意请了老北平的手艺人做的纸扎,高头大马,还有红船,他都是带来的,一气儿给烧过去了。
那祯禧也赶着一起来祭拜了,她瞧着二舅妈脸色还好。
只是没想到,二舅妈回北平没几个月,人就去世了。
“怎么就突然走了呢?”
富贵那边哭的跟什么一样,“回来了人就精神不好,一天比一天没精神。”
罢了,罢了,万般都是命。
人就不能十全十美,称心如意的时候,不然就不能称之为人了,活着总是要受罪的,不受罪为了舒服,那是留给死人的事儿。
二舅妈找到了二爷,又有了孙子,心满意足了,无牵无挂的,倒是走的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