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你而燃(296)

痛，他想，他该尖叫，得意地告诉在场所有人，他是个真正的人类，有感情，会痛苦，不是教科书上由程序和指令控制的无机物。

他枕边团成个半圆的透明人咕噜咕噜伸出一根身体，指了指自己，直接在蜜蜂心里沟通，“我，有机。”

蜜蜂：“……”把你能耐的。

可二者只是表象，肌肉被剥离，血液也流干，蜜蜂终归不可思议地看见自己体内的机械，整个人一片空白。

他猛推开探身到他身前的人，挣扎开四肢的束缚，“不可能！我不可能是！”

一声轻微的电流声，他全身失去控制，僵直躺了回去，被几人继续拆解。

他的眼泪流下来。

他一定是特别的，否则怎么会流泪呢。

透明人听见他的话，一拱一拱挪到他胸前，伸出一截身体敲了敲他体内，“还有存货。”

那为什么还会痛呢。

“你以为的痛，和别人的是不一样的。”

“那你说，我又怎么会……渴求他们的爱呢？”

“……”

“你说，你们就为了了解一个名词，把我做成机器，告诉我所有的感情都是指令，让两个真正爱我的人被我亲手杀了？”蜜蜂全身的电流快速流转着，眼泪不断涌出，但做不出一丝表情，“他们即使怕我也努力把我当儿子看，你们怎么能让这样的父母被儿子亲手杀死，他们该有多难过？他们那么爱我，你知道我是怎么杀了他们的吗？”

“……你都恢复出厂设定的记忆了，所有的程序你都有，还问什么。”

“……”

漫长的沉默后，肢解完成，维修工小心翼翼从保险箱中取出一块莹白色晶石，看向透明人，“要试试么？”

“不要，”蜜蜂说，“你们不会得到想要的，如果给我生命，我会把你们的心血全部毁掉。”

“复仇？”透明人歪头，“行为模式好像。”

“实验未必能成功，”透明人向工人们说，“但我很好奇，他们究竟能不能有真正相爱的一天。”

蜜蜂不可置信。

“既然你不会答应。我就保留你所有的记忆，每次你完成程序，来到这里，记忆都会恢复。”透明人说，“到时候，你可以选择再来一次，或者进入最后一环的实验。但我觉得你会选前者，模式重复越多越深刻。”

“新的程序是什么？”

“找到‘爱’。”透明人说，冷硬中多了分憧憬，“这本来只是你任务中的一环，但它始终是崇高的，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都会提到最高指令。”

……

电流，或是其他蜜蜂不懂的能量冲击结束，所有的记忆都重回体内改造过的晶石内，蜜蜂听说原理是每一部分都属于灵魂，相同的预备体积内可以相容，但没有系统接触过，还是说不上原因。

所有这一轮人生积累下的温暖，希望，勇气，在庞大的信息之下形同蝼蚁，几不可见。

重复的力量果然很可怕。他想，竟然真的让人顷刻间彻底变化，提不起半点劲头，几分钟前他还拼了命想救伊梵洛，几小时前他还拼了命想找德蒙，现在一切感官就像凝固般干涸，所有打动他的，让他热泪盈眶的，全都原封不动摆在那里，他却只觉得无所谓。

“很不甘心吧？”位于祭台上的初代苦笑着问，“又选了同样的结局。”

蜜蜂走上台，抚上了父母的骨骼，深深看了他们很久，最后抬头看向上方的伊梵洛。

“对不起，我连你们的尸体也保不全。”他将尸骨和最初的自己摆到一起，而后悲伤一扫而光，敏捷地走到墙边，输入密码，取出了那块记忆中的莹白色晶石。

第117章 组队副本（八）

石板前, 伊梵洛一字一字教着蜜蜂, “蜜蜂”却一眼不眨望着他。

“不可思议。”半晌, 他才怔然说, “这是完全区别于现有语系的语言，文明度极高，变化抽象，你是怎么盯着就能解开的。”

“可能因为我是个老师。”伊梵洛随意道，抓着重点，“你了解其他语系？”

蜜蜂却还盯着他, “你是人们说的天才吗？怎么学的？”

“唔……”伊梵洛见他这么认真，稍作思考, 才说, “从学了五种语言后，它们看起来就很简单了。”

“为什么？我听德蒙说你是主教历史的, 你为什么要学这些？”

伊梵洛奇怪他的急切, 半真半假说，“和不同的人交流，我才能做成想做的事。”

“你想做什么？你是谁？”

一个急切一个探究, 对视几秒后, 伊梵洛无所谓地转移话题，“如你所见。好了，这个单词是什么意思？”

手指指向一个有三四个字符的单词，“它似乎是冷的，需要被启动的。和它相对的是这个单词, ”手指移向下两行，“这个，是不是可以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