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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进酒(220)

翌日韩靳起了个大早,就着露水带兵前行,根据逃兵提供的消息,一路追到了泥沙河外的树林带。那林中挖的都是土灶,却不是能够给两万人提供伙食的模样。

韩靳心里彻底信了逃兵的话,在马上情绪高涨,拔剑前挥,说:“叛贼已经走投无路,搜遍这片林子,必能找到踪迹!”

八大营的士兵一拥而上。

萧驰野正蹲在溪边洗脸,闻声回首,正看见韩靳策马而来。

韩靳一看见萧驰野,连忙喝道:“叛贼在此,快捉住他!”

萧驰野打哨唤出浪淘雪襟,零零散散的五百人都像是仓皇失措,在林中被追得大呼小叫。韩靳见状不禁热血上头,先是大笑几声,接着遥遥喊道:“侯爷,你也有今日!”

萧驰野不顾士兵,独自策马奔逃,韩靳怕他跑了,赶紧率人直追。八大营在林中横冲直撞,跟着韩靳风风火火地跑向东北方。韩靳越跑越着急,在后喊着:“萧驰野!你已经陷入绝地,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萧驰野在马上回首,带着人试图抵挡,却不敌八大营的凶猛,五百人被追得好不狼狈。一眨眼已经跑出林子,直奔向泥沙河,最终被堵在了泥沙河边。

“萧驰野!”韩靳勒马挥袖,“你看这周围,全是我八大营的士兵!你如今就是四面楚歌,你还挣扎什么?现在求情,我饶你一命!”

浪淘雪襟在原地刨蹄,萧驰野冷冷地说:“你要我死,可以,我只问你,韩丞他怎么自己不来?”

“我大哥如今是摄政王侯,公务繁重,哪会来这里与你周旋?”韩靳用剑指着萧驰野,“下马待捕,你们萧氏就还有一线生机。你一人犯下这样的滔天大错,如今却舍得让你全家赔命吗?”

“我确实犯了许多错,”萧驰野微微仰首,睨着韩靳,“但轮不到你们韩氏来与我对谈。”

他话音一落,只见两侧猛然爬起数百人。澹台虎一马当前,从后把韩靳包了个彻底,带着士兵逢人就砍,从后杀了个人仰马翻。韩靳的左右近卫皆是锦衣卫,都是韩丞特意指派来保护他的,见状便知道中计了,立即扬鞭抽了韩靳的马,想要带着他从侧面的林子突围。

韩靳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他从前在阒都校场里军演也是把好手,可是从来没有真的打过仗,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他座下马匹吃痛蛮冲,在锦衣卫的包夹里硬是到了林中的包围边沿。

沈泽川扶刀而立,站在树影下瞧着韩靳。

韩靳还想前突,却被锦衣卫眼疾手快地勒住了马匹。一众人在冷汗与鲜血中相互传递眼色,最终那为首的男人开口说:“同知大人!今日你我相逢便是缘分,念在大家过去的情面上,放我们一马如何!”

沈泽川这几日瘦了许多,他握刀的腕骨像是弯新月,在素白的袖口勾出冰凉的颜色。他眸中仿佛有终年不化的坚冰,面上却逐渐浮现五月回暖的笑容。他说:“兄弟们皆是受人所托,担着任务,不得不做,我知道的。”

那男人知道沈泽川性情阴鸷,看他露了笑容,反倒护着韩靳连退几步。后边杀声震天,萧驰野也在步步逼近。男人鬓边淌汗,说:“同知大人前途无量,何必跟着个叛贼在此受难?你若是肯放韩总督归都,指挥使必定会不计前嫌,欢迎同知大人归都!”

沈泽川竟然轻笑出声,他声音清缓,笑起来很是好看。那苍白的皮囊在破碎的日光里显得格外细腻,他缓慢抽刀,仰山雪细长的刃擦着刀鞘。

“我很感激韩丞,”沈泽川翻握住了刀柄,顿了顿,“我对他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这次你们回去,就替我给他带份谢礼吧。”

韩靳背上一凉,险些从马背上滚下去。

* * *

萧驰野在水边冲着两把刀上的血,沈泽川蹲在后边净手,他把整个手掌都埋进溪水里,等到萧驰野冲完刀也没拿出来。萧驰野蹲在沈泽川的对面,高他许多,仍然能和他头碰头。两个人的手掌在水里相遇,萧驰野捏住了他的指尖。

沈泽川的哭泣像是黑夜里的梦,他在阳光下干净又从容。他的食指沿着萧驰野的手缓缓摩挲,从萧驰野指间的空隙里钻入,与萧驰野掌心贴合,带着水流冰凉的柔润。

澹台虎正带着人在打扫战场,他们还要在这个林子里停留一夜。周围不远不近的都是士兵,可是沈泽川贴着手,像是漫不经心地玩儿,又像是蓄谋已久的引诱。

他还带着血腥味。

萧驰野由着他,说:“只留一个残兵回去,他未必肯真的带话。”

沈泽川看着波光粼粼的溪面,说:“他是锦衣卫,只要头没断,就得做完任务。韩靳落在我们手中,他若不能把消息带回去,就是任务失败。左右都是死,不如死得漂亮点。况且那一麻袋的人头都是带腰牌的锦衣卫,他得让兄弟们落叶归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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