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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霜寒(29)

云倚风点头:“好办法,你先请。”

地蜈蚣:“……”

地蜈蚣耷拉下脸,老老实实坐了回去。

室内再度变得寂静,过了良久,金焕突然道:“季少侠,云门主,你们昨晚身在何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二人。

季燕然不动声色:“金兄这是何意?”

“昨晚我昏迷之后,并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金焕声音有些虚,却还是咬牙道,“那应当也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吧?既是人人都有嫌疑,自然人人都要说一回自己做了什么,还请两位勿怪。”

云倚风道:“昨晚我一直待在观月阁的前厅里,途中趴着睡了一会儿。”

金焕再问:“那季少侠呢?”

“我们一直在一起。”季燕然答,“片刻都未分开。”

柳纤纤在旁插话:“可云门主刚刚说他睡了一阵子,他睡着的时候,谁能替你作证?”

云倚风道:“我能。”

众人面露不解。

云倚风清清嗓子,耐心解释:“我是枕着季兄胳膊睡的,因此可以证明,他的确一动不动坐了一个多时辰。”

柳纤纤:“……”

是吗。

虽然一个大男人,睡觉还要枕着另一个大男人的胳膊,不管怎么听都有些莫名其妙,但至少也能彼此相证。金焕松了口气,低头道:“是我多疑了。”

“这种关头,多加几分警惕也是应该的。”云倚风道,“金兄看着双目红肿,中毒后理应多休养,还是先回去歇着吧。”

金焕摸索着站起来,又不安道:“那我爹……”

“会先安置在观月阁回廊下。”云倚风道,“待到金兄视力恢复,再筹办后事也不迟。”

金焕答应下来。下午的时候,众人在回廊搭了个简易木床,将金满林的尸首放了上去。柳纤纤看着那摇摇欲坠的脑袋,白着脸道:“怎么连头都被砍掉了,可真是惨。”

“往后别说了。”云倚风提醒,“免得金兄听了伤心。”

“嗯,我懂。”柳纤纤见四下没有旁人,便又悄声说,“我可不是落井下石,就想提醒一句,先前金家父子时常鬼祟密谋,凑在一起也不知在嘀咕什么,我一早就说过这件事,云门主还记得吧?”

云倚风微微挑眉:“嗯?”

“反正我把我知道的都说了,我是信你的。”柳纤纤用鞋底碾了碾小石子,又气恼道,“虽然你喂我毒药!”

云倚风笑道:“姑娘只管好好保护玉婶,剩下的事情,就不用操心了。”

柳纤纤继续问:“那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先去找暮成雪聊一聊。”云倚风道,“至少弄明白,他为什么要上山。”

西暖阁中,暮成雪正独坐院中,面无表情看着膝上的白色雪团。这位貂兄也不知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先是在厅中大摇大摆吃了半天点心,然后就蹿上江湖第一杀手的腿,开始仰面朝天呼呼大睡,没心没肺到了极点。

季燕然推门进院。

暮成雪正准备摸下去的手僵在空中,双眼冷冷一抬,你有事?

季燕然未绕弯子,开门见山道:“为何要来缥缈峰?”

暮成雪把貂放在石桌上:“因为岳名威出钱雇我。”

季燕然又问:“杀谁?”

暮成雪答曰:“不知道。”

季燕然眉头微皱。

暮成雪与他对视:“要合作吗?”

……

临近傍晚,季燕然方才回到观月阁。

云倚风正与金焕在前厅喝茶,见他后道:“我们方才还在说,这天都快黑了。”

“同暮成雪多聊了两句。”季燕然问,“金兄的眼睛怎么样了?”

“依然看不清,不过比中午时好了许多。”金焕忐忑试探,“聊这么久,可聊出了结果?”

季燕然道:“暮成雪说他之所以上山 ,是受了岳名威蒙骗,甚至都不知道要杀谁。”

金焕听得一愣:“这般稀里糊涂?那可是排名第一的杀手。”

“我也觉得匪夷所思。”季燕然道,“不过对方倒是很爽快,还说要同我们合作,在下山之前,谁也不可杀谁。”

“那如何使得?”金焕激动起来,“家父在世时就说过,这山上无缘无故能杀人的,只有杀手。现在我们若信了他,却反过来被他一刀砍了接着养阴鬼,岂不是……岂不是……”他说得激动,胸口剧烈起伏,半天也没“岂不是”个后文出来,倒是将自己挣得越发双目赤红,暴凸可怖。

云倚风赶忙哄他:“金兄切莫恼,眼睛要紧。”

金焕急得脸都要抽筋,看起来已经认定暮成雪才是幕后凶手,只是心口虽恨意滚滚,却又不能不顾双眼冲出去报仇,最后只饮牛一般灌了大半壶冰冷的茶,方才平静些许。

季燕然拎着他站起来:“金兄还是回内室歇着吧。”

金焕一把抱住门框:“我还不困。”

季燕然直白道:“但我有私房话要同云门主说,不方便落入旁人耳中。”

金焕听得后背起鸡皮,什么话?

季燕然将他丢回卧房,转身回到云倚风身边,神秘道:“来来来,给你看我大氅里的好东西。”

好不容易才摸到门口偷听的金焕:“……”

第17章 回廊异响

云倚风目光狐疑:“什么?”

季燕然随手从怀中扯出来一只打瞌睡的小毛团——方才在离开西暖阁时, 顺手牵了只貂。

云倚风果然笑出声, 从他手里抱过来,摸一把那肉嘟嘟的肚皮, 喜欢得很。

金焕站着听了半天, 两人一直在低声说笑, 没聊到任何有关杀手的事,反而是自己被蝎尾花毒弄得再度有些头晕, 只好摸黑回到床上, 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屋外积雪松软,雪貂先是傻颠颠滚在里头, 将自己裹了满身冰碴子, 后又连爬带蹿钻进云倚风怀中, 湿着脑袋撒欢。季燕然捏碎一块点心,将馅儿喂过去:“方才去西暖阁时,地蜈蚣说他前几日在缥缈峰下,曾见过数十只纯白雪貂。”

“数十只?”云倚风拍了拍手里的小东西, 疑惑道, “虽说不算珍兽, 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况且雪貂天性喜欢独居,数十只聚在一起……有人在养着它们?”

“是啊。”季燕然用拇指蹭那毛茸茸的脑袋,漫不经心答一句,“金焕不就明晃晃地在养?”

云倚风微微皱眉。

“没想明白?”季燕然一笑,“上回还是你先发现的, 金焕身边的雪貂经常会换,可这赏雪阁里也没见过雪貂成群抱窝,那其余的去了哪里?”

“在山下。”云倚风顺着他的意思,猜测:“你是说……”

“这里没有能容纳成年人的密道,可未必就没有它能走的路。”季燕然把最后一点糖馅喂过去,“就如当初所言,岳名威定然会在山上安插一个内线。”

云倚风道:“嗯。”

雪貂聪明灵活,驯化之后甚至能去集市杂耍,往返送信自然不在话下。云倚风往回廊下看了一眼,金满林的遗体依旧停在那里,一只胳膊掉出白布,被严寒天气冻得青白发紫,惨不忍睹。若金焕当真是岳名威的眼线,哪怕过往桩桩命案皆与他无关,可现如今连亲生父亲都离奇丧命,不知他心中又该做何想?

“你怎么看?”季燕然问。

“金焕是家中独子,平日里备受宠爱,金满林对他几乎有求必应。”云倚风将怀里的小团子放回雪里,“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令他被岳家收买,甚至做出枉顾父亲生死这种禽兽不如之事。”

“想个法子试试便知。”季燕然道,“不过金焕在双目恢复之前,大概也不会再采取行动。”

“这倒不急。”云倚风道:“看他瞳仁的颜色,最迟明早便能康复。”

季燕然意外:“你对毒物也有研究?”

“风雨门做的就是这种生意。”云倚风揣起手,看着雪貂一路跑远,“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只要有人肯出银子,都能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