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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霜寒(242)

就是维持的时间有些短。

翌日天还没亮,梅竹松便在外头匆匆敲门,说是找到了那半瓶解药里的古怪。

“有什么?”云倚风一边套衣服一边问。

梅竹松道:“有血虱卵。”

光听这名字,便知不是什么好玩意。据说血虱成虫比发丝还要更细几分,能游走于宿主血脉,后逐渐聚集于心脏处,习武之人若运功发力,则极有可能会心脉受损,命绝身亡。

云倚风听得心悸,想起江凌飞也曾饮下半瓶,赶忙问道:“可有解药?”

梅竹松摇头:“难上加难。”

李珺听得火冒三丈,已经开始骂人了,那姓谢的,当真是江兄的亲娘吗?为诱七弟饮下毒药,竟连儿子的命也要利用,可恶啊,当真可恶极了!

季燕然面色亦是阴沉,云倚风握住他的手,轻声劝道:“或许……鬼刺有办法治血虱呢,两人以母子相称这么多年,总不至于如此心狠手辣吧?”

“想办法传信给凌飞,在查明真相前,让他切勿运功。”季燕然吩咐,“再传令黄武定,瘟疫控制住后,不必立刻折返玉丽城,率军前往定丰城,在那里围堵雷三叛军!”

云倚风点头:“好。”

……

而在数百里外的容县,清月与灵星儿昼夜兼程,费了好一番功夫,终于找到了当年江南舒夫妇的故友,徐禄的遗孀。

“那个孩子啊。”忆起往事,妇人轻声叹气,“我家相公原是出于好心,想着江三爷身体孱弱,往后怕是难有子嗣,又恰好遇到一个婴儿,看着像是习武的好苗子,便带去了清静水乡,可现在看来,倒是让好心变成了大麻烦。”

往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妇人缓缓叙述着,被笼罩在云雾中的真相,终于得以露出一丝真面目。清月与灵星儿手中捧着凉透了的茶,都听得错愕而又震惊,原来那段往事……竟是这样的吗?

……

云倚风趴在床上:“腰酸,揉会儿。”

季燕然卷起奏报,敲了他的脑袋一下:“我大病初愈,你便迫不及待跑来使唤,当真骄纵刁蛮。”

云倚风应了一声,换了个姿势,舒舒服服枕在他腿上,催促:“快些,不然我就去找别人。”

季燕然不轻不重压住他的穴位:“要去找谁?说来听听。”

云倚风疼得倒吸冷气,连声认输:“没有人,就春霖城中做盲人正骨的老王……啊!”

守卫在回廊急急刹住步伐,胆战心惊地想,这青天白日的,王爷与云门主干嘛呢,那我还能不能再进去了?

门外人影晃动,季燕然捂住云倚风的嘴,转头问:“何事?”

“回王爷,是后院关押的人犯蛛儿,方才说是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当面同云门主谈。”

季燕然闻言不悦,他的确是烦透了那名疯子。

云倚风擦了把眼泪:“我去看看,她是鬼刺的贴身婢女,或许当真知道些什么。”

“离她远些。”季燕然吩咐,“诈出实情后,立刻回来。”

暮成雪恰好在院中,见云倚风一路整理着衣衫下来,自是免不了多看两眼。

云门主解释,我方才在午睡,是真的。

暮成雪道:“这样很好。”

云倚风用手指掻了两下貂:“什么?”

“你若想逼她说出更多事,这样很好。”暮成雪随手抽掉他的发带,抱着貂,走了。

云倚风:“……”

而蛛儿已经快被那凭空冒出来的“云姑娘”折磨疯了,以至于云倚风刚一进门,她便拖着“叮咣”响的枷锁冲上前来,两手攀着窗栅,厉声质问:“公子方才去做什么了?”

云倚风衣衫不大整,一头墨发也不大整,琢磨了一下暮成雪的话,言简意赅答道:“睡觉。”

蛛儿又问:“是一个人吗?”

云倚风拖来一把椅子坐在院中:“你猜。”

“公子,你莫要被外头那些妖女骗了。”蛛儿看着他,苦口婆心道,“我……只有我,才是真心对你好的,我在想了,真的已经在想了,定能找到治疗瘟疫的方子。”

“哦,这倒不必。”云倚风漫不经心,“云姑娘前几日已经制好数千瓶药丸,送往西南各部了。”

蛛儿如雷轰顶:“所以公子这几天就是就是在陪她?”

云倚风默认。

“不行,不行!”蛛儿在屋内来回走着,狠狠道,“我不准!”

“你不准也没办法,云姑娘能帮到我,我自然得多陪着些。”云倚风站起来,潦草一抱拳,“若无其他事,我要去煮饭洗衣烹茶绣花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了,告辞。”

“你回来!”蛛儿果然受到刺激,尖锐地叫嚷着,“我能告诉你一个秘密,是谁都不知道的!”

第153章 一只仙鹅

云倚风停下脚步:“说说看。”

蛛儿死死盯着他, 胸口剧烈起伏着, 像是在斟酌要不要说出这最后的筹码。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云倚风突然问了一句, 我的眼睛是不是红了?

“有一些, 公子是吃坏了东西吗?”蛛儿放软语调, 又将身体往窗外攀了攀,好看得更真切些。

云倚风叹气:“云姑娘这几日身体不好, 我便只好不眠不休照顾着——”

“我知道公子的父母是谁!”

一声尖锐的刺喊, 让云倚风耳朵嗡鸣,心也嗡鸣。

他错愕地问:“你说什么?”

“我知道, 我知道一些事情。”蛛儿气势减弱, 只剩一丝气音, 肩膀哆嗦着软在地上,像是怒极了,又像是在后悔。云倚风却已没了演戏的心情,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将人从地上拖起来:“说!”

蛛儿看着他赤红的眼眶, 也手足无措起来, 喃喃哄着,又道:“那一年,我……我九岁,跟随神医去北冥风城采药,结果在帐篷中捡到了公子。”

鬼刺向来就有收养幼童,长大后用作试药工具的习惯。对这体质奇佳, 能在冰天雪地中生存的小婴儿,自是爱惜万分,恨不能再有十个二十个一模一样的,统统带回迷踪岛。蛛儿继续道:“神医当时猜测,许是北冥风城一带终年酷寒,所以婴孩也要格外强健些。”

两人就这么一路去了极北,结果在风雪中遇到一队赤足诵经,要前往雪山之巅的修行客,大多身材高大容貌清丽,声音似空谷鸟鸣,悦耳极了。北冥风城虽多有神仙传闻,也多有修行僧侣,但像这群仙客一样翩然潇洒的,还真是不多。蛛儿那时年岁尚小,从未见过那么好看的人,便痴痴地跟在他们身后,走了很久很久,对方觉察到后,便邀这小姑娘一起吃了顿饭。

“他们抬着一口箱子,里头装有一名死婴,据说是其中一人的妻子,在路过北冥风城时早产诞下的。”蛛儿道,“而其余人都在安慰他,说那婴孩背上没有红痣,或许天生就不该是东流部族的人。”

云倚风微微皱眉。

蛛儿道:“而公子背后是有红痣的,且耐寒的体质,也同那些人一模一样,甚至在长大之后,连模样都差不多。”都是翩然不似凡人的,气质高华,如一片雪、一阵风。

东流部族,东流部族。云倚风想着,罗家是北冥风城数一数二的富户,若罗入画想找一个孩子,用来代替她的亲生儿子被刺上机关图,那么与城中稳婆合谋,给人生地不熟的外乡客设个圈套,的确是最简单的办法。

蛛儿握住他的衣袖,哀道:“这些事情,我谁都没告诉过,只有公子,以后……以后莫要再去见那些妖女了,好吗?”

云倚风心中纷乱,只敷衍着胡乱点头,匆匆转身向外跑去。刚出院门,便被一人握住手腕,拉进了怀中。

熟悉的体温,和熟悉的香气。云倚风闭起眼睛,将额头抵在他胸口:“王爷都听到了?”

“我不放心,便跟来看看。”季燕然声音温和,掌心抚着他紧绷的脊背,“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