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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霜寒(173)

萧王殿下必是中了耶尔腾的奸计,才会将主力大军派往别处,此番以少敌多,一场血战在所难免。想到这里,所有人都握紧了手中长枪,暗自决定哪怕拼到最后一口气,也要护住身后的雁城与百姓。

另一方,葛藤部族的骑兵却气势雄浑,如山中恶狼,连眼珠子里都泛着贪婪的绿光。耶尔腾骑在马上,看着对面那几乎能称得上“弱小”的军队,微微扬起嘴角。在他身侧,则是当日那名雪衣妇人,依旧用白纱覆面,衣服也不知用何材质制成,远看像水中鱼鳞一般。

骤然响起的号角声划破了长空。

杀声震天!

双方的军队如潮水般交汇,季燕然调转马头,刚欲登上高岗,却见远处一匹黑色骏马正疾驰而来。

……

飞霜蛟长嘶一声,四蹄飞跃迎上前,季燕然伸手一揽,将马背上的人抱到了自己怀里。

云倚风顾不得多问,只脸色煞白地向战场望去,双方战力的悬殊显而易见,想起李珺那句“要故意输掉这一战,只为了给皇兄那头一个交待”,他就浑身冰凉,几乎连坐都坐不稳了。

季燕然揽着他没说话。

云倚风抬起头,不可置信道:“你……”

季燕然却捏着他的下巴,轻轻转向另一边。

北山之巅,一枚信号弹带着尖锐哨响没入云端,黑压压的人马正在不断涌出,如来自深渊的滚烫岩浆,肆虐冲刷,自侧翼焚尽了葛藤部族的骑兵。领头之人是云珠,还有其余部族首领,那些一同围剿过夜狼巫族的联盟军队,此时又神兵天降,重新出现在了山里。

大梁的军队只有五万,可加上诸多部族的骑兵,人数便成了葛藤部族的两倍。

庞大的山体,是最好的天然屏障,而大梁毫无秩序的军队调派,也令耶尔腾的前哨陷入混乱,只知道四面都是行走的军队,却不知他们最后要前往何处。

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进行着。

耶尔腾的野心,绝不仅仅在西北十城,根据线报,白刹国的军队已经在蠢蠢欲动了,只等与葛藤部族联手,压入大梁的国境线。

对方是瘟疫般的存在,必须趁早清除。

所以季燕然便与众副将订下计谋,接受了耶尔腾的提议——双方假意开战,而自己因为“判断失误”,导致了黑蛟营的全面溃败,不得不向南撤退,从而被迫放弃西北十城。

明面上,大梁军队的确不断被派往别处,而在暗中,逐月部族的多吉与乌恩、格根三人,却日夜兼程游走于各个部族,共同订下了击溃葛藤部族的计划。

就如云倚风先前所预料的,这是一场必胜的战役。大梁将士们高举手中刀剑,奋勇冲锋,寒刃穿透鲜活肌肉,喷溅出的血将脚下的土地灌成赤褐,而葛藤部族的旗帜早已被烈火吞没,连耶尔腾也身陷包围。

云倚风这才松了口气,整个人瘫软在他怀中。

“幸好。”他喃喃地说,想哭又想笑,“我还以为……”

季燕然却依旧紧锁着眉头,眼底写满愧疚与痛苦,嗓音干裂嘶哑:“对不起。”

云倚风摇摇头,精疲力竭靠在他胸前,靠在那寒凉的铠甲上:“没事。”

真的没事。

他说:“这才是我的将军。”

第104章 大获全胜

战场上空笼满厚重乌云, 云倚风骑在马背上, 远远看着下方,看着那些绵延不绝的杀与血。

枯草被烈焰焚至焦黑, 马蹄踏过时, 溅起一片流萤般的火星。而就在这一片纷扬飘落的火星里, 飞霜蛟腾跃而起,向着厮杀最激烈处冲去。

耶尔腾虽中计受困, 自知此战必输, 曾经雄踞一方的葛藤部族,或许会在今天、在此地, 被呼啸的狂风一并吹散在沙尘中, 却仍死守着不肯投降, 他像一条被逼入绝境的黑狼,疼痛与仇恨,反而令血管中迸发出更多的凶猛的力量。大梁将士被他逼得连连后退,胯下战马也在仓惶间绊到地上草藤, 重重摔在了沙丘中。

眼见闪着寒光的长刀已经逼近, 那名兵士本能地捂住头, 却听到耳边传来“铛”的一声,再睁眼时,只扫见了一片腥红披风。

耶尔腾满身是血,形容已近狼狈,却依旧紧紧握住刀柄,咬牙看着面前的人:“你以为你赢了吗?”

他实在有太多的不甘, 那在胸腔中蓬勃了多年的野心,才刚显露出一点萌芽,甚至还未来得及扎根于泥里,就被彻底掐灭。自己本应更警惕一些的,更警惕一些,这一切或许就不会发生。那株血灵芝,他原以为握住了季燕然的唯一软肋,却不料,最后竟成了对方用来麻痹自己的一剂毒药。

“原来你当真是没有心的。”耶尔腾狠狠吐出血沫,“所谓愿意用命去换的血灵芝,不过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季燕然用剑指着他,冷冷道:“我自会撬开你的嘴。”

听到这句话,耶尔腾脸上莫名就露出古怪的笑容。

“那你就试试吧。”言毕,他高高举着刀,再度杀了过来。

云倚风站在高处,能清楚地看清所有战局。耶尔腾虽是一等一的勇士,却也架不住潮水般的大梁将士,经过数十轮厮杀后,他此时早已伤痕累累,自不是季燕然的对手,很快便被击落在地,套上了镣铐与枷锁。

大首领被俘获,葛藤部族的军队也就成了一盘泄气散沙,开始有人丢下手中刀剑,主动举起双手投降。眼看这场激战已近尾声,战场另一方却又传来新的惊呼。

是那名白衣妇人,或者说是假冒的“白衣圣姑”,她骑了一匹古怪而又暴躁的红色大马,横冲直撞如雷奔,也不知佩有什么暗器,所到之处,皆是一片惨叫。

季燕然弯弓满月,三支钢头白羽利箭裹挟着风,似流星飞逝穿过军队缝隙,直直没入大马后臀。

骤然吃痛,那红马惨嘶一声,高高扬起前蹄,将背上的人抖落下来。周围的士兵一拥而上,拿着绳索想要将她捆住,对方却如鱼入水,身躯上裹着鳞般的布料,手中“呼啦”扬起一把刺目迷烟,士兵们纷纷掩住口鼻后退,就听耳边“轰”的一声,再睁眼时,白衣妇人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众人面面相觑,青天白日,活见鬼了不成。

季燕然策马过来,看着地上那片湿润的新鲜沙地,也皱起眉头。云倚风虽在高处,可被浓厚迷烟遮掩视线,一样未看清妖人究竟耍了什么古怪把戏。倒是被押在一旁的耶尔腾,突然就放声高笑起来,像“嘎嘎”的黑乌鸦,听得人脑仁子生疼,也不知又是哪里出了毛病。

翠华一路轻快小跑,穿过战场,停在了飞霜蛟旁边。

云倚风道:“这钻地的本事,倒是能问问一个人。”

当初在缥缈峰时的盗贼地蜈蚣,便号称能飞天遁地。不过他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此时也不知要去何处才能寻得。

“这里怕是还要耗上一阵子。”季燕然道,“我差人先护你回去。”

云倚风点头:“好。”

战局已定,大梁与联盟军队大获全胜,他也便放了心。骑着翠华一路溜溜达达,回了雁城将军府。

而在这段时间里,李珺已经面如死灰的、怆然涕下的、绝望崩溃的,瘫坐在地上,脑补出了一整场曲折大戏——七弟为救美人,舍弃了十座城池不说,还准备将自己推出去顶罪,否则为什么要让自己当先锋官呢?一定是为了方便在回王城复命时,将这口战败的大锅雷霆扣来,不不不然还能是什么别的理由?

“我肯定又要死了。”他再度悲悲切切地想着。

耳边嘈杂一片,身边掠过微凉白影,带着熟悉的寒冽花味。

是什么呢,还挺香,像茉莉。

算了,将死之人,没福气闻香赏花。

还是多哭一阵子吧。

云倚风坐在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吩咐:“快去将平乐王扶起来。”

“扶了三四回,一直瘫着,像是被吓傻了。”灵星儿问,“所以我们打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