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铭换了一种浅白的表达方式，“这个时间喝咖啡，晚上可能会失眠。”
“哦。”阿木达这才把牛奶接到手里，小口小口地啄着喝。
明明是这么大一只人形生物，萧锦程偏偏从他的动作里看到了那只小小鸟，竖着漂亮的羽冠，头一耸一耸，不急不躁地啄着瓶口的牛奶喝。
阿木达喝得很慢，萧锦程也不催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空空的瓶子放下，一本正经地开口，“恭喜你找回了亲生弟弟，是不是应该让小王子回家了？”
萧锦程坐在他对面，十指交叉，不急不躁，“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为了方便交流，萧锦程用的是苏国语。
阿木达也自然而然地用苏国语回答：“你很想找回弟弟，小王子的亲生父亲也是，你想想自己的心情，就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萧锦程抿着嘴，没有回应。
如果找回一位亲人的代价是失去另一位亲人，他……他很贪心，选择两个都要。
“我想，小王子有权力知道自己的身世。更何况，你并不了解兽人，没办法养大他。”
萧锦程眉头微蹙，“希希已经长大他。”
“只是人形而已。”阿木达并不露怯，“他的兽形一直没有变化，即使找到了伴侣都没用，这就说明他没有接受传承！”
萧锦程挺起腰，面容严肃，“传承是什么？对希希有什么影响？”
“兽人一族从出生起就应该接受种族传承，我不知道小王子为什么没有，这个问题只能回到他的出生地才能找到答案。”
“如果没有传承，会有什么后果？”
“会无法成年，甚至……夭折！”
萧锦程霍然起身，锐利的目光直直地盯在阿木达脸上，暗自判断着他话里的真伪。
“我不会说谎。”阿木达猜到他的心思，脖颈骄傲地挺起，“雪兽一族，从不屑于说谎。”
是的，萧锦程从他的精神波里“听”到了这样的内容。
他缓缓地坐回沙发上，大脑中迅速做出判断，“你能帮助希希得到传承？”
“我不能，有人可以。”阿木达打开帆布包，从里面掏出一个电子相册——从他身上能看到这种高科技的东西，也是难得。
阿木达小心翼翼地打开按钮，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慢慢滑动。
他丝毫没有避嫌的意思，萧锦程不可避免地看到了相册里的照片，大多是山川鸟树，甚至还有枝叶、草叶和虫子。
“这是什么？”
“我拍的照片。”
“为什么要拍虫子。”
“哦。”阿木达划回去，弯着嘴角欣赏了一会儿，“这种变色虫比较好吃。”
萧锦程嘴角一抽，真真切切地意识到，眼前这个好看的美人，其实是一只鸟。
“找到了。”阿木达甩了甩酸痛的手指，“相片太多，很难找。”
萧大总裁下意识地提醒，“你可以分好类，建成不同的文件夹。”
“文件夹，是什么？”
“回头教你。”
“谢谢！”阿木达露出一个艳丽的笑，眼睛变成罕见的粉红色。
竟有几分可爱。
萧锦程喉结鼓动，视线从那张漂亮的脸蛋上移开，低头看向电子相册上的照片。
这是……
如果忽略年龄和衣饰，单看五官，这人竟和蓝希一模一样！
“这是苏国的王子，莫纳。”
萧锦程听说过，只是，这个人已经二十多年没有露过面了，“他不是生了怪病吗？”
“没有病，只是昏睡不醒。”阿木达叹了口气，“说出来你或许不信，莫纳王子很有可能就是生小王子的人，就是你们人类所说的‘母亲’。”
单看长相，萧锦程已经信了一半，“希希的父亲是谁？”
“是王，雪兽一族的王。你是人类的强者，是值得尊敬的人，我不想和你起冲突，所以，请你同意吧，同意我带小王子走。”
阿木达神情中带上一丝落寞，“你也看到了，他的母亲需要他，我也希望能通过他找到王，如果不放心，你也可以一起去。”
“我同意你带希希走。”萧锦程当机立断，“我希望你能兑现自己的承诺，帮助他获得传承。”
单是阿木达所说的，蓝希有可能“夭折”这一点，就足以说服萧锦程。
“我会的。”阿木达头顶的头发竖起来，周身现出淡淡的蓝光，使他整个人显得庄严肃穆，“我以祭司的荣誉立誓，会竭尽所能，帮助小王子。”
萧锦程点点头，“拜托了。”
阿木达的头发恢复原样，重新变得呆呆萌萌，“你真的不一起去吗？”
萧锦程摇摇头，“我还有别的事做。”
“……哦。”阿木达挪挪身子，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相册边缘，瞳孔变成没有生气的黑色。
萧锦程坐到他身边，“教你给照片分类。”
“好！”黑沉的眼睛立马变成粉红色。
萧锦程笑笑，还真是好猜。
***
楼上，萧铭卷着被子，睡得口水直流。
另一间屋，毛绒绒的小兽崽趴在江帆胸口，软软的肚皮一鼓一鼓，不知道做了什么香甜的梦。
江帆没有睡，骨结分明的手抚在小崽崽柔软的皮毛上，一下接一下，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明天就是除夕，天空中没有月亮，当一切陷入黑沉，偌大的别墅并没有彻底安静。
林队长坐在值班室，小口小口地抿着酒。
管家站在墙边，手里握着雪白的帕子，一寸寸擦拭着家主的相框。
书房里的灯亮了一夜，萧锦程在发邮件、打电话，一条接一条的指令下去，明天不知道会是怎样的腥风血雨。
萧锦程打的最后一通电话是给齐想的。
齐想拍拍身边的人，光着脚跑到客厅去接，“老大，又熬夜了？你还以为自己是二十来岁的小年轻啊，当心未来先衰生不出小侄子……”
“小想。”萧铭打算他嘻嘻哈哈的唠叨，“买机票回来一趟，尽快。”
齐想立马换了语气，“出啥事儿了？”
“萧一德，我不打算留他了。”
“好嘞！现在就定机票，回去看热闹！”齐想表现得极其兴奋，就好你那个男人不是他亲生父亲，而是仇人。
实际上，齐想的确没把萧一德当成父亲。
他不过是萧一德不小心和女人生下来的，起初萧一德根本没想认他，后来身体出了问题，怕断子绝孙，才用齐母威胁他回到萧家。
这些年来，萧一德给的钱齐想一分都没花过，全以母亲的名义捐了出去。他能把科技公司开起来，成为硅谷最年轻的CEO全凭萧锦程在后面帮忙。
萧锦程说要对付萧一德，齐想只会帮忙添柴火，根本不可能同情，甚至反对。如果不是他没有能力，早就自己站出来替母亲报仇了。
***
除夕，江帆要去Q市为父母扫墓，萧锦程也要去看望蓝夫人。
很巧，他们葬在同一个墓园，当初江帆和萧锦程第一次碰面就在这那里。
对，还有阿木达。
这次，全家出动。他们没有麻烦司机，商量好了由江帆和萧锦程轮流开车。
虽说是“商量”，趁着江帆搬祭品的时候，萧锦程已经不声不响地坐到了驾驶位上。
蓝希拉着江帆坐到后排，萧铭咕哝了一声“才不要当电灯泡”就去了副驾驶。
车子启动的时候，萧锦程电话响了起来，他看都没看一眼就挂断了。
之后是萧铭的，刚要接，萧锦程却说：“把手机关了，清静点。”
“哦。”生平第一次和老大离得这么近，萧铭怎么也不敢冒刺。
蓝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还是听哥哥的话，乖乖关了手机。
江帆从善如流，按了静音。
萧锦程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终归没有开口。
江帆心里也别扭，有意不和萧锦程对视，就连原本暗搓搓说顺口的“大哥”也没再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