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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家(2)

云五娘在榻上坐了,就见水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水葱也是院子里的二等的丫头,她刚从大厨房提晚饭回来。

“脚下慢着些。”香荽赶紧接过食盒,“今儿吃什么。”

水葱喘了口气,面色不好的道,“厨房里只有两样的蒸碗。”

香荽刚好打开食盒,里面一样豆腐干做的蒸碗,一样素鸡做的蒸碗。还有三两样小菜,一碟象眼馒头,一罐子红枣糯米粥。

这也太简单了。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还真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云五娘面色如常的坐在饭桌前,“摆饭吧。”她也不挑,她前世出生在农村,上了大学才进了城市,千辛万苦才在城市里买了房子买了车。算是进入了小□□活。蒸碗怎么了,在农村很多地方,都有过年提前将蒸碗做好的习俗,有时候,一直要放到正月十五才吃完。她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见丫头们的脸色还是不好,云五娘笑道:“如今正守着国孝,简朴些没什么不好。”

勋贵人家国孝不仅要禁止婚嫁,饮宴,还包括吃荤。

再说了,厨房那边再多长了几个胆子也不敢把所有的主子都糊弄了,素蒸碗更入味也更下饭。挺好的。

云五娘刚动了筷子,就听见红椒在外面跟人说话。

不一会子,就见一个一身果绿衣衫的高挑丫头走了进来,微微屈膝行礼道:“五姑娘好。”

“是玛瑙啊。”云五娘笑着让她起来,见跟进来的红椒手里提着个食盒,就笑道:“可是三姐又给我送好东西来了。”

玛瑙是云三娘跟前的丫头。云三娘,则是云五娘的嫡姐。

第2章 厨房风波

玛瑙是个长眉修眼的姑娘,挺巧的鼻子上有几点雀斑,看起来带着几分俏皮之色。

她微微一笑,带着几分爽朗:“五姑娘别嫌弃才好。是我们姑娘让厨房做了几样清淡的菜色,叫奴婢给姑娘送来。”

说笑着,就自己动手将食盒里的菜摆了上来。蜜汁山药,油焖青笋,清炒莲藕,豆腐狮子头。“看看,可都是姑娘爱吃的。”

云五娘点点头,“难为三姐记得我。”

“我们姑娘说,姑娘要什么,只管打发人给春华苑的厨房传话。咱们太太不在家,可也没人敢苛待姑娘。”玛瑙看着饭桌上从大厨房提来的饭菜,皱眉道。

云五娘点头应下了。心里却道,三娘是二太太亲生的女儿,去春华苑那是名正言顺。有了吃的喝的,都记着给这些庶妹一份,人家这叫有嫡女风范。她一个庶女,跑到嫡母院子里吆五喝六,颐指气使,使唤嫡母的人,这叫没分寸。她得多傻,才敢把客气话当真啊。可嘴上却应承这份好意,“你回去跟你们姑娘说,我这暖房里,过几天就有一茬鲜菜下来,到时候请姐姐过来涮锅子。”

玛瑙笑着应了,转身告辞而去。临走给红椒使了个眼色。

红椒见自家姑娘微微点头,就跟着送出门。两人都是二等的丫头,平时也凑在一堆说些小话。这会子两人头挨着头嘀咕,也没人觉得奇怪。

“我们姑娘让我私底下问问你,这月钱没发,你们院子有没有作妖的。要真有不开眼的,直接撵出去就是了。要是大家心里都不舒坦,晚上你悄悄的过去,我们姑娘给你们把月钱补上。”玛瑙低声道。

红椒心里不舒服。三姑娘是嫡出没错,但也别总是把手伸进她们田韵苑啊。三姑娘有银子填补,我们姑娘就不会体恤下人不成。

她虽然性子泼辣,但也知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强压下心里的不乐意,笑道:“哪个眼皮子浅的能盯着那几百个钱不成。”她心知是自己下半晌去问月钱的事情被三姑娘知道了,才有了这样的话。就辩白道:“褚玉苑的姐姐们都大了,也都不长个子了。我们院子这些个,正抽条呢,一年就疯长了一截子。衣裳眼看就短了,手腕子都遮不住,这穿出去可不得得丢死人。今年的衣裳不下来,旧年的棉袄又穿不成,你说,我能不急吗。”

玛瑙一愣,她倒没想到这一茬。提议道:“要不,我找些旧衣裳来,先凑合两日。”

呸!还当你有多大方呢。旧衣服谁没有啊。

红椒笑道:“我们几个也把旧年的衣裳拿出来给小丫头们了。你是知道的,我们姑娘向来手里松散。咱们身上的衣裳都是自己做的。府里发的份例衣裳一年攒了一年,都没上过身。崭新的。都给丫头们了。姑娘又开了库房,一人给了两个尺头,能裁两身衣裳的。就是这棉花,得从外面另外买。”

玛瑙这倒不好答话了。她们姑娘什么都好。可就是太好了,什么都得她自己操心,自己过手。这样的主子,下面的人不好做。她还真不知道库里有没有多余的新棉花。

几件旧衣裳她能做主,这棉花可也是大宗了。她还真做不了主。

玛瑙含糊的应了几声,这才告辞离开。

红椒看着玛瑙的背影,嘴角不屑的一瞥。还真是想卖好,又舍不得下本钱。

她搓搓手,跺了跺脚,缩着肩膀就往回走。进了屋子就笑着将刚才的话学给云五娘听。

“你啊!嘴上怎么就不知道让人呢。”香荽嗔了红椒一句。

云五娘对紫茄道:“拿五两银子出来,打发认买棉花进来吧。别等着褚玉苑专门来问了,咱们没有个对答。倒两厢为难。”

紫茄边开箱取银子边道:“不至于吧。三姑娘没有,春华苑难道也没有。”

春华苑毕竟是主母的院子嘛。

云五娘心道,要是有,以云三娘的性子,早不动声色的送过来了。还用得着做口头上的假人情。

褚玉苑。

临窗的大炕上铺着猩红的毡子,毡子上紫红的锦被,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穿着鹅黄的小袄,靠在靛青的大迎枕上,一手拿着书,另一手捻着书页,要翻不翻的僵在那里,显然心思并不在书本上。

玛瑙低声回禀着:“……奴婢去的时候,五姑娘正要动筷子。看着也并没有恼怒的意思。桌上只有两个蒸过几次的蒸碗,还有常备的小菜,就跟……”

就跟三等丫头们的菜色似得。这话她却不能说出口。

三太太委实抠门的过了一些。姑娘要找三太太的晦气,想拿五姑娘当枪使还是怎么的。她一个丫头,也看不明白里面的弯弯绕。自家姑娘看着和善,从不打骂人,也从不发脾气,可就是让人摸不透脾性。她就看不出来自己姑娘心里究竟有什么想法。

都说太太疼五姑娘,比疼三姑娘更甚。可自家姑娘的做派,也像是对五姑娘疼宠到骨子里的样子。

但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想法,她不敢往下想。

云三娘等玛瑙说完了,才点点头,只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玛瑙云山雾罩的,也不明白姑娘她究竟从自己的话里知道了什么。

云三娘躺下去,将书盖在脸上。五娘还真是一个让人拿捏不了的人。荣辱不惊,仿佛只是这国公府里的过客。

“姑娘!”翡翠快步走了进来,轻轻的唤了一声,见云三娘将书从脸上拿开,才焦急的道:“婉姨娘闹到大厨房去了。”

云三娘猛地睁开眼,嚯的坐起来,“这个上不台面的,不顾着自己的脸面,也不顾着二姐姐的脸面不成。”

原来,这婉姨娘正是二房的姨娘。

她是云三娘和云五娘的父亲,世子云顺恭的妾室。丫头出身,没什么见识,却给世子爷生下了这一房的庶长子和庶长女。可见其年轻的时候有多受宠。这庶长子云家旺在云家排行为二,人称二爷。今年已经十七了,一副霸王的性子,带着几分蠢笨,并不为世子所喜。但是这二房的庶长女,云双娘,却是个利落的人。见了的人谁不赞一声好,暗地里都叹一声可惜了。生生被那糊涂娘和不成器的哥哥带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