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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之联姻(133)+番外

何朗沉默着,并不表态。这时护士又来喊付闻歌,他起身拍拍何朗的肩,叫他等自己一会。可等忙完再出来,何朗却不见了。

只有一地的烟头,以及石砖上被泪水洇湿的痕迹。

白翰辰抵达的这天恰好是付君恺的忌日,一大早付闻歌先带白熙和去庙里供奉的牌位前拜祭外公。他是在父亲死后一年才收到消息,虽长时间没接到对方的信件已有心理准备,可当事实摆在面前依旧犹如晴天霹雳——

付君恺带领的独立团在河岸口被包围,补给线被切断,电台也被打坏了。五千官兵与三万敌军血战数日,终是弹尽粮绝。除了蒋金汉率部突围出来求援,包围圈里的军官士兵尽数殉国。

战场被烧成一片焦土,没有遗体,最后埋葬的仅仅是付君恺的一套旧军服。便是衣冠冢,也因家园被铁蹄践踏而未能安葬回故乡落叶归根,乔安生只能在重庆的墓园里为亡夫立下一块墓碑。付闻阳岁数小,穆望秋的墓碑是由乔安生帮着立的,下面同样埋的是件旧衣服。

在寺庙里为父亲供奉了一尊长生牌位,付闻歌每年清明和忌日都带孩子去拜祭。战争留下太多的创伤,供奉牌位的殿中,摆满了亲人对逝者的追思。

被付闻歌牵着手往石阶下走,白熙和忽然说:“爹地,我将来想成为外公那样的军人。”

付闻歌微微一怔,侧头望向儿子:“为什么?”

“保护爹地和奶奶。”白熙和仰起小脸,望向碧蓝的天空,“但是我不希望再打仗了,打仗会死人……爹地,你知道嘛,今年开学有个同学没来报道,苏西小姐说他们和他们的家人都死了,我很伤心,虽然我和他不熟。”

“确实很令人伤心。”蹲下身,付闻歌握住他的手,目光柔和地望着他,“无论将来你想做什么爹地都会支持你,就记着,熙和,你的名字是你爸爸取自‘和平’之意,不要辜负他对你寄予的期望。”

“明白。”

小家伙张开手,和付闻歌紧紧拥抱。

受容宥林所托,孙宝婷带白翰杰去了港口,让他一起迎接这个只在出生时打过照面的二哥。

邮轮靠岸,船上的人纷纷挤在船舷边与亲朋挥手。久别重逢,笑声中混着泪水,孙宝婷一见着白翰辰就扑了过去,紧抱着对方的肩失声痛哭。八年了,只有信件、电报和寥寥几张照片寄托思念。便是经历了无数风雨、心脏早已坚毅得像铁铸一般,可见到亲人,白翰辰也是哽咽不止。

望着白翰辰才过而立之年却已夹上银丝的鬓角,付闻歌心酸不已。想来必是身陷囹圄时,青丝在重重重压之下变成白发。抹去眼泪,他把从见到白翰辰起就躲在身后的白熙和拉到身前,鼓励道:“熙和,叫爸爸啊。”

白熙和抿着嘴唇,在白翰辰期待的目光中犹豫着张不开嘴。他对“父亲”的印象仅限于照片,虽说之前很是盼望了一番,但亲眼见到本人,却又因陌生的疏离感而有些害羞。

等了一会没等到儿子出声,白翰辰不免有些失落,却仍是柔声道:“不忙叫,刚见面,还生分呢。”

“二哥,你好,我是翰杰。”白翰杰倒是不生分,向白翰辰伸出右手。

白翰辰并不意外容宥林能教出这样的孩子,握住对方的小手摇了摇:“上次见你时,你才刚出生呢。”

“二哥,外面太热,不是怀旧的地方。”白翰杰以成年人的语气同他交谈,“爹地说今天他做东为你接风洗尘,我们先去酒店吧。”

“好,听你安排。”白翰辰欣然应道,然后将视线投向付闻歌,用眼神询问他“我儿子怎么回事?”。

都是你妈惯的,付闻歌在心里嘟囔了一句。

吃完饭回家洗去一路风尘,一进卧室,白翰辰便从后面紧紧抱住正弓身为他收拾行李箱的付闻歌。埋首于对方的颈侧,多年来积压已久的思念和欲望霎时化作滚烫的吐息。

“别忙活这个了,先让我好好看看。”压着付闻歌倒向床上,白翰辰克制住冲动,用指尖细细摩挲对方脸上的每一处细节。许是日照充足的缘故,付闻歌的肤色比以前深了,线条褪去所有的青涩,像颗熟得坠在枝头亟待采摘的阳光甜橙。

抬手扣住白翰辰的脸侧,付闻歌闭上眼,偏头吻了上去。刚当着其他人的面不好意思诉衷肠,眼下就他们俩,是该好好缠绵一番。长久的分别使得两人都有些急不可耐,未待衣衫褪尽便狠狠契合在一起,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呻/吟黏糊糊地纠缠在被冷气机吹凉的空气中。

仅仅五分钟后,压在上面的白翰辰自嘲地嗤了一声,捶床恼笑道:“妈的,憋太久就是快,歇会儿再来!”

“晚上再说吧,大白天的,妈跟熙和都在楼下呢。”付闻歌酡红着脸推了他一把。

“那你今儿晚上别想睡了。”又狠狠亲了一口,白翰辰撑起身,拽过扔到一边的西裤打兜里摸出烟盒。原本他没有烟瘾,可这些年愁事太多,有时候闷头一抽抽一包,渐渐断不掉了。

付闻歌起身整理衣服,望着他手中的银色烟盒,皱眉劝道:“少抽烟,刚听你咳嗽像是气管不太好。”

把刚抽了一口的烟掐掉,白翰辰点点头:“得,听医生的话,打今儿起戒了。”

“你啊,就是身边太久没人管着了。”付闻歌趴到他的肩上,用手指勾出根白发,惆怅道:“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长这么多白头发。”

“操心操的,嗨,都过去了,甭提了。”白翰辰侧头吻了吻他的手,“来之前我去看过阿爹了,他那挺好的,让你不用担心。哦对,你弟要去美国念书,阿爹托我给大哥发了电报,让他找人帮忙办担保。”

“啊?”付闻歌惊讶不已,“闻阳能考上美国的大学?”

白翰辰淡笑:“嗨,谁知道呢,他想去就去呗,反正有洛稼轩和蒋金汉他们在那边照应,饿不死他。”

付闻歌想了想,又问:“对了,桂兰姐真的要嫁给洛稼轩了?”

“嗯,还请我大哥去参加婚礼呢。”白翰辰撇下嘴角,“要我说,全靠洛家祖上积德,洛稼轩那小子才能娶到我大嫂。”

“还叫大嫂啊,都成人家的媳妇了。”

“叫顺嘴了,改不过来。”

“诶,六爷咋样了?一直没见你在信里提起过他。”

白翰辰飞扬的神色忽而顿住,沉默片刻又敲出根烟,叼在嘴里点上重重呼出口烟雾:“给抗联运物资被抓了,我到处找人打点,花了十多万也没给弄出来,到了还是毙了……家产尽数罚没,还好孟老爷子早走两年,不然也得活活被逼死。”

“……”付闻歌呆愣了一会儿,眼圈渐渐发红,说话拖出鼻音:“那……鱼儿呢?”

白翰辰抬手用掌心抹了下眼角,叹息道:“六儿没了他就上吊了,我跟小汤山寻了块地,把他俩埋一块了。”

“六爷那俩孩子呢?”

“我本来想收养的,可孩子妈不舍得,前些日子带着改嫁了,我给了她一笔钱,够养活到大。”

“……”

抱住白翰辰的肩膀,付闻歌的眼泪渐渐透过衣料濡湿对方的肩头。怕被人监视,白翰辰没在信里提过任何有关战争时所作的事情,但他知道,孟六不管做什么都肯定跟白翰辰有关。该是为了保住白翰辰,孟六一己担下所有罪名,最终落得家破人亡。

日军投降后,医院里收治了不少被关押的抗战义士,他亲眼所见那惨无人道的暴行是如何将身强体壮的军人摧残得不成人形。孟六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没想到竟然能扛住拷问,真端得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他叹息道:“回头去给他俩在庙里立个长生牌位吧,就放我爸边上。”

闭上眼,白翰辰重重点了下头,尔后又睁开眼,怅然道:“也帮冷学长立个长生牌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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