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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师,大骗子(25)

第一次见到觉远的时候,净空伸出手指去戳觉远的额头,笑嘻嘻地说:“小叫花子,别想跟我装可怜,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可说晚了这句话,净空又从寺里端出干净的饭菜来,看着他吃下肚:“吃饱了,你就去城里找个营生,学徒也好,小厮也罢,终归不会饿死的。”

是了,他不会饿死,但是会被丐头儿活活打死。

觉远觉得净空像是个傻子。

他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

净空看见了,夸张地张大了嘴:“好你个小叫花子,脾气还不小,给你吃的,你还敢冲我翻白眼。”

觉远不说话,埋头接着吃饭。

他已经很久没吃过像样的饭菜了,他并不想把吃饭的时间浪费在一个傻子身上。

净空却来了兴致,一个劲地戳着觉远:“来,再翻一个我看看,翻一个,翻一个——”

活像是那群在街上看猴戏的,瞧见了猴子翻跟头,便要簇拥着喊:“翻一个,再翻一个”,讨厌的很。

觉远不肯理他,周围净空的师兄弟都说这乞丐是个白眼狼,净空却笑了起来。

他说,这孩子一看就横,我就喜欢横的,软绵绵的跟面瓜似的,有什么意思。

净空强拉着他,给他洗了澡,换了衣裳,塞了干粮,还亲手给他写了一封什么信,让他去城里的药材铺,说去了那里,就有饱饭吃,做些杂活,还能学些制药的本事。

觉远穿着暖和的衣裳走了。

他没有去铁匠铺,因为丐头儿的人一直盯着他们。

他的干粮被乞丐们抢走了,衣服也被扯破弄脏了,书信在争斗中被撕碎了。

他还是那个叫花子,只是他再也不敢去寺庙门口乞讨了。

他怕遇见净空。

可他还是遇见了。

“小叫花子,我可算找到你了。”净空搓着自己冻红了的手,连呼出的气都是白色的。“我问了药材铺的人,你为什么没有去?”

“怕苦?怕累?”净空猜测着。

他张了张嘴,第一次这样痛恨自己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这个人大概会走吧。

觉远这样想着,忽然萌生了退意:他不想看着这个人转身,冷漠地离开自己。

却冷不防被按住了肩膀。

净空蹲下身子,一双清澈的眼睛注视着他:“小叫花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觉远不知道,自己流泪了。

后来,净空打听着找到了丐头儿,给了丐头儿一笔不少的银子,将他赎了出来。

这是觉远听净明师叔说的。

“也是你与他有缘,我们中可没人出得起这笔银子,也只有净空师弟……”净明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得住了口。

觉远瞪着眼睛看他,满脸都写着疑问。

净明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那都是你师父出家前的业障,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可不能跟你胡说。”

觉远气哼哼地走了。

觉远觉得净空可能是个假和尚。

净空一点都不避世,在寺里的时候,他大部分都是笑嘻嘻地跳来跳去,也从来不像其他几个和尚,天天念叨着晦涩难懂的佛经。

他每天带着那几本医术,窝在房间里倒腾那些药材,只有面对那些病人,他才会收起笑嘻嘻的一面,露出认真的神态来。

偶尔还会跟他胡乱开玩笑。

“觉远啊,你怎么长的就这么矮呢?药铺儿子跟你一个年纪,已经比你高出半截子来了,你却还只有这么一丁点。”净空每次都托着下巴,在他的头顶比比划划。“咱俩一起出去,说你是我儿子都有人信。”

“觉远,要不以后出去,我就说我是你爹吧?光头儿子和尚爹,听起来就很有戏。”

觉远瞪他一眼,不肯理他。

“你不想当我儿子?”净空更来劲了。“那要不我就说我是你哥哥?怎么样!光头弟弟和尚哥,也是一出大戏啊!”

后来净空便追着他满寺庙的喊弟弟,这话被寺里的净明听见了,把二人好一通训斥,尤其是净空,足足关了他半个月还多。

没错,这寺庙里的方丈是净空,管事的却是净明,有时候连净空也要吃他的挂落。

至于净空到底怎么成了和尚,怎么会做了方丈,这是一个难解的谜。

觉远听着寺里的只言片语,知道净空原本是个极高明的大夫,出身显赫,祖上甚至出过御医。

后来他因为年少气盛,替好友背了人命官司,被逐出了家门,最终流落到望川城,才选择了剃度出家。

如今他早已过了而立之年,只是因为秉性单纯,面上也瞧着年轻罢了。

觉远想问,那他还有家人吗?

可是他不会说话。

净明想教他写字,净空却说,等他年纪再大一点,就让他把头发蓄回来,送他去书院,让他读书认字,将来娶妻生子,别跟他们这群老和尚混在一起。

至于现在,就让他开开心心的在寺里玩上几年。等到他长大了,再读书不迟。

然而,净空已经看不到他长大了。

第25章 寺庙

读到一半的时候,宋玄松开了手。

因为他眼前闪过的场景和信息都已经出现了混乱,这通常意味着记忆来源者的异常。

觉远并不知道宋玄阅读了他的记忆,他的眼里仍带着压抑的痛楚。

他已经从癫狂当中清醒过来了,只是还在克制不住地颤抖,仿佛是灵魂中传来的,撕裂似的痛苦。

他在这样的颤抖中昏厥了过去。

宋玄看着晕倒在地上的觉远,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他好奇的其实是这寺院里神乎其神的飞升,可终究还是没有在觉远的记忆里看到他想要知道的事情。

不知是觉远在下意识的回避,还是他将那些温情的瞬间看得太过重要,以至于连宋玄阅读时,第一时间得到的却是这些充满和谐的回忆。

“你怎么了?”姬云羲看着沉默不语的宋玄,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竟浮现了一丝古怪。

“没什么。”宋玄踌躇片刻,还是开口道:“他……先带回去吧。”

“带回我们院里?”

“嗯,”宋玄点了点头。“他对我有用。”

宋玄敏锐的意识到,觉远记忆中出现过的所有僧人,都没有再出现在现在的寺庙里。

是他们已经离开了?还是发生了什么更大的变故?

宋玄的脑海里隐约有一个念头,至少不能将觉远送到寺庙僧人的手里。

直到天色渐黑,觉远也没有清醒过来。

姬云羲久病成医,也略通一些医理,摸了摸觉远的脉,说:“大概是劳累过度,又被情绪失控一激,睡过去了。你要是想跟他说话,弄些凉水来就行。”

宋玄摇了摇头:“让他休息休息吧,年纪不大呢。”

他记得在觉远的记忆里,虽然也要为寺里打扫,却并不算什么重活。

但他两次看到觉远,却都是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

姬云羲听闻这话,忽得抬起头来,盯着宋玄瞧了起来。

那眼神跟平日里不同,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把宋玄看得有些发毛。

宋玄忍不住问:“怎么了?”

姬云羲瞧着他,仿佛要认清他每一个表情:“你是不是喜欢年轻的男孩子?”

这是他思考了一路得出的结论,却让宋玄悚然:“你胡说什么?”

姬云羲见他这反应,神色竟愈发的认真了,指关节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桌子:“我,觉远,下一个会捡谁回来?哦,对了,那个吴四的年纪也不大——”

这结论得出的太过诡异,让宋玄忍不住有些发懵:“只是巧合而已,你怎么会这么想?”

姬云羲似笑非笑地说:“你握着那小和尚的手就不肯松开,又拍又摸的,难道不是觉得机会难得?”

宋玄这才反应过来,他读取记忆的时间长了些,拉着觉远的手一直没松,落在姬云羲的眼里自然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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