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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布袋戏同人)【鳞鱼鳞】彷若深海(5)+番外

作者: 未沫 阅读记录

他不知道同样感觉生活中似乎有所缺失的不只是自己。此时的欲星移同样面临某种类似于时间流逝的焦虑,而他们唯一不同的是,欲星移非常清楚自己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他只是同样清楚地知道自己得不到。但已经是三十多岁的男人了,这代表他已花费三十年的时间压抑与驾驭那种感觉,他几乎能将自己训练到完全不被那种贪婪感所侵蚀,或者能在独处的时候仔细抚平那种侵蚀所留下的伤痕。所以与未珊瑚短暂的交往并非出于他自己的渴望,他甚至没有採取任何主动的作为。

未珊瑚或许是他所来往过最聪明的女性之一,他们最初仅有工作上的交流,未氏对于海境太过重要,他必须仔细拿捏力量的权衡。但在不知不觉之间,她几乎侧身挤进他空间不大的私人生活里,而他竟然并未产生反感。

理智上欲星移了解自己与未氏的联姻是绝佳的安排。他本身并不需要一个妻子,但未氏需要他,而海境需要未氏。这么做几乎没有坏处,他们甚至相处得很好,就算他没有任何触摸她美丽外表的慾望。所以当这个提议浮上檯面的时候,他一点也不感到讶异,水到渠成的事情,何必讶异。

但是最终欲星移拒绝了。因为在一切利益与后续效应之外,他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无视这个事实:不只是他自己,未珊瑚同样会困在一个无法产生爱情的婚姻中。他自己对此丝毫不抱期望,如果未来妻子的态度也一样就好了,那么他会轻松许多。但当未珊瑚在对坐时握住他的双手将他拉近自己的身体时,那种渴望爱情与等待回应的气息太过鲜明了。那是他与之搏斗了三十年,不顾一切压抑扼杀的心情。

北冥玲姬对他的决定感到非常失望,她是这桩联姻的推动者与得利者,因为未珊瑚是其抱以期待跟栽培的人物。但她宽容地原谅欲星移的反覆态度,并且在他离国出差的时候将自己准备好的新娘推荐给弟弟北冥封宇。

遗憾的是,那同样也是北冥宣的作为。利用未氏的力量弥补北冥骄雄与北冥无痕造成的伤害,是年已迟暮的老人最后一次怀抱的雄图大略。

直到那时,北冥封宇才知道欲星移与未珊瑚短暂的交往事实。他总不可能对新一任北冥夫人的候选人一无所知,而调查报告的内容虽然令人吃惊,但却符合常理。他当然很想知道欲星移出于什么理由对自己隐瞒事实,但那毕竟属于微妙的隐私问题,欲星移没有理由告诉他关于自己的每一件私事与亲密关系的细节,所以那种近似于落寞的忧郁心情是毫无道理的。

在欲星移回来之后他们讨论了这件事的可行性。前两段婚姻都具备联姻性质的北冥封宇发现自己其实是全然的无所谓,在失去贝璇玑之后,不管和任何女性在一起都不可能代替她的位置与弥补失去她所造成的巨大空洞,所以是谁都无所谓。但他必须得到欲星移的贊同与许可才能安心,这样的想法如此自然,他甚至没有去思考其原因。

欲星移坐在他的沙发里接过他递来的烈酒,稍微收敛自己的神情之后告知了他先前与未珊瑚交往的事情。北冥封宇原本希望对方会有除了平静以外的任何反应,哪怕不是因为自己而产生的也好。「那么,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

在漫长的沉默之后,欲星移仍旧没有将视线从酒上移开。「你前两次的婚姻都没有徵询我的意见。这一次,我更不应该给你任何意见。你问我这个问题只是将我放上一个左右为难的位置。」

那是生平第一次,欲星移说的话令北冥封宇感到刺痛,甚至感到必须为之发怒。左右为难。他是这样说的。就好像欲星移在乎未珊瑚多于在乎北冥封宇。

但北冥封宇没有发怒,他从没有对欲星移做过这件事,那太陌生了。于是他站起来,回到酒架推车旁,背对着客人一口喝掉自己的酒。「抱歉,我有点累,就不送你出去了。」

欲星移道过晚安之后安静地离去。而宣称自己有点累的男人又倒上一杯酒,坐在那还留着某人体温的位置上慢慢喝着。他努力釐清思绪,但却觉得感觉无比紊乱。直到几个小时之后北冥封宇才发现自己花了许多时间回想这些年来的欲星移。

在次子出生后这个家就失去了母亲的存在感,而他一直记得有这样一件事。大约四或五岁的长子在前院跟狗玩的时候摔破膝盖了,哭着跑进屋里来。管家跟保姆在后面跟随小少爷,但觞儿直往他跑来,北冥封宇当时刚在医院待了两天才回家,躺在起居室的沙发床上休息。贝璇玑的手术刚过观察期,他的心理和身体一样沉重与疲倦,明知道儿子需要他却无法催促自己挪动身体。

此时好友从客房旁的家用办公室走出来,弯腰抱起正在努力吞泪的觞儿。现在回想起来,他已经察觉到父亲的疲倦,知道不能打扰了吧。那么辛苦的忍耐着。而欲星移让孩子抱着他的脖颈,走进浴室里清洁伤口。他本可以交给管家或保姆处理的。

多年以来,北冥封宇回忆这件事情的时候心中涌起的总是对儿子的心疼。但如今想起来,才察觉好友在那时看起来是多么高大而让人感到安心。

有一年,他们两人一起出差,到了国外。投宿与开会的地方是投资的度假村,但冬季无人旅游,安静得彷彿死寂。那时正是春节时分,下雪了。远山、群林与近处的房屋道路尽是一片苍白。他在入夜之后走出房屋看雪。在那之前,北冥封宇上一次看到雪是在与贝璇玑的蜜月旅行。她忘了多穿衣服就跑出来玩雪,所以他不得不脱下自己的大衣盖在妻子身上,那天实在太冷了。

北冥封宇在纷飞的雪里独自站了很久。他在感受那一天的寒冷。因为那一天的快乐还有她的欢笑已不可得。

彷彿过了很久之后,欲星移才走到他身后将穿暖的外套覆到他肩上。北冥封宇没听见开门的声音。欲星移知道他在想什么,便给他独处的时间。但那件衣服却隔绝了寒冷与孤独。

不论何时总是在自己身边,彷彿灯塔一样可靠。他从未在思及此事时感到迷失。欲星移是怎么忍受自己这么多年的?明明留在自己身边是这么辛苦。好像已经有很久不曾听见他自嘲的玩笑话了。像那样全心全意倚赖对方的片段随便回想起来就能耗费许多时间,因为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但是刚才自己却对他隐约地发怒了。不管有没有诉诸言语,欲星移当然能够感觉得到。

然后北冥封宇鼓足勇气去釐清现在自己所身陷的困境。他不能和未珊瑚结婚。不论欲星移是否在乎她,他都不能用单纯的联姻对象去看待这个人了。但是,如果不选择她,那么欲星移或许将会用婚姻那种方式永远离开现在他所属的那个位置。那个只属于北冥封宇可以看向他的位置。

毫无理由的,北冥封宇更加不愿意让挚友代替自己履行联姻的责任。在第五或六杯酒之后,他承认那种厌恶感毫无逻辑。欲星移可以和任何人结婚。北冥封宇原本认为自己可以给予最诚挚的祝福。那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在世上最信任的人,他失去此生挚爱时唯一的依靠,北冥封宇可以把性命都交到对方手上而不多眨一次眼睛,比血更浓的水。他一直以来都希望欲星移能够避免掉他们这类人以婚姻做为筹码的责任,欲星移可以爱上任何人,自己决定要与谁共度一生。但如今他却荒谬地无法忍受挚友在自己面前表现出对于那个『任何人』的丝毫在乎。

所以这根本和未珊瑚无关。

在沙发上睡着之前,那是北冥封宇最后一个想法。

他觉得自己梦见欲星移,但酒醉太深,无法记住梦中是什么样的内容。只是他感觉幸福。幸福感就像芳香的泡泡浴那样温暖而潮湿,将他的梦轻盈地托起又淹没,就像温柔的抚摸那样使人迷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