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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微微起(6)+番外

快进城的时候,小舅打电话给言晏,让她到了之后直接来他办公室这边,离幼儿园比较近,他晚上还有事,待会直接送孩子去外公外婆那里了。

言晏想着上午杨老师说得那番话,电话里没和小舅赘述些什么,只答应他,好。

于是,言晏抱着熟睡的嘉嘉,肩头还有孩子的背包、水壶以及买的各种纪念品,一头薄汗地走进小舅办公室,她甚至都没瞧里面什么情况,只一副交差的口吻,“孩子我给你完好无损地带回来了,买的物件都有小票,舅妈给我的钱,我回头把剩下的微信转给她,吃饭的钱我就不跟你们算了。只给你们带句话,老师说嘉嘉性情有点自我主义且没什么安全感,挣钱是很重要,不过还是多抽点时间陪陪孩子吧。起码,像今天这样的亲子活动,班上二十七个学生,别的家庭或多或少父母一方都陪着了,唯独你们,说句不好听的,你们俩的事业在我看来,也没到泽被社稷苍生的地步,孩子就这么一个!”

她甚至已经到嘴边的一句话,还是咽下去了:你们姐弟俩为什么都一个样!

谢礼宾被言晏这无厘头的脾气,训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从她手里抱过儿子,也没反驳什么,只说今天辛苦了。

言晏扭头就想走,忘记她手腕与嘉嘉手腕上还连着那根防走失的牵引绳,她垂首去摘手里那魔术贴的手环时,才发现身后的沙发处,赫然靠躺着一人。

周是安端起案几上那杯已然没了热气的绿茶饮一口,言晏突然觉得今天这一来回的颠簸,晕车的后遗症又强烈了点,“我先走了。”

此地不宜久留。

她往外走了没几步,就听到小舅与某人说话的声音,“见笑了,臭丫头自小脾气就大得很,说话也没什么规矩。”

“嗯,你这个娘舅当得确实有点窝囊……”

言晏:……

*

小汪车到楼下了,周是安也勾起他的西服外套,起身告辞,谢礼宾说有孩子在这边,就不下去送周总了。

今天这场应酬,生生折腾到下午两点,周是安是真有点上头了。酒阑人散,他去洗手间催吐了一把,接过谢礼宾的热毛巾揩手的时候,他不无几分尊架的口吻知会谢礼宾,“今天这顿酒,我算是拿命给你保驾护航了,这个单子再跑了,咱们都别混了。”

周是安用自己的车送对方那几个老鸟回酒店休息,自己也就随着谢礼宾上他的工作室楼上歇歇神,顺便等司机回头。

周谢二人算不上交情甚笃,只不过从前谢礼宾父亲在世的时候,是S城炙手可热的私厨,周父很喜欢谢老的菜,一来二去,周是安也与谢礼宾照面几余。后来谢老过世了,谢礼宾某日诚意满满地想让周是安带他一道做生意,那时候周是安刚接手秦之惠的设备代理权,确实需要扩充人手,二人年纪约仿,谢礼宾只长周是安一岁,给出的理由又踌躇满志之状:父亲也算留了点家底给他,长姊也有自己的生产,他作为谢家唯一的男孙,总不能靠着父亲的遗产过活吧。

谢礼宾在决定自立门户之前,是在机关部门工作。

周是安喜欢与两种人打交道,一是绝对的天赋之人,二是很有分寸且会自省之人,前者省很多口舌,后者来往起来比较自在。

毫无疑问,谢礼宾属于后者。

众多代理商中,周是安确实与他有几分交情,从前说不准是不是谢礼宾一向有礼相待,现在,更说不准,为了什么。

难道只图了分成的数目?

周是安迎风坐进车里,饶是小汪回来的一路都开着车窗及天窗,车内还是一团乌烟瘴气的烟臭味。

他不怪小汪,只冷着眼,整理袖扣的时候,骂今天逢迎的那几个圆脑肥肠的男人,“老东西!”

话音刚落,像是刻意与周是安叫板似的,他酒没醒得齐全,正在恼那几个老家伙一手的烟,熏得他车子尽是味儿的时候,车外有人叩窗。

周是安抬眼望去,脑海里竟然乍现了三个字:小东西。

他被自己的下作惊醒了几分酒。

敛敛神,降下车窗,不疾不徐,不轻不重的口吻朝车外的某人开口,“有事?”

言晏始终觉得欠周是安一声谢谢,她刚才下楼,清晨到下午三点一刻,算不上饥肠辘辘,但也无精打采得很,刚买了杯咖啡续续神,正巧出来的时候,看到周是安一身正装地上车。

无论待不待见这个人吧,好歹人家捡回她一个清白,在楼上一顿发脾气又被他撞见了,言晏说不上来什么情由,似乎想为自己正名一下。

“上次,在酒吧,谢谢周先生。”言晏将手里那杯没开封口的拿铁递给他,算作还恩。

周先生?周是安听人这么称呼自己太过寻常了,怎么在她口里叫着,他就这么膈应呢!总觉得哪里不舒坦了。

目光在她身上,上下一个打量,还是那黑白色的T恤仔裤,西下的余晖,侧在她一边的脸颊上,有着橘色的光,周是安没有理由拒绝人家一个小姑娘诚意满满的谢意,可是想到那晚抱她走的那个小男生,他还真得有点小人起来了,

“真要谢我?”他偏过脸,目光笃定地,一眼望进她的眼底。

“……嗯。”言小姐显然没什么道行,生生被周是安望得移开目光。

“那就重买一杯吧,不好意思,我乳糖不耐且不喜甜,牛奶换豆浆,多加一个espresso。”他故意指使她。

车外的人一秒错愕,随即好像又领会了他的习惯,“那这杯给司机小哥哥喝吧,我再去买。”言晏说着,将手里的那杯摩卡移步送给了小汪。

小哥哥,嘴还挺甜。

言晏折回去再买一杯,周是安降着半截车窗等她,车里电台里播着一首很恣意风流的民谣:

……

风流子弟曾少年

多少老死江湖前

老我重来重石烂

杳无音信

我性空山

……

待言晏按照周是安的口味重新买回那杯热气的咖啡,他单手接过,不无失意的口吻瞥她一眼,“嗯,咱们平账了。”

言晏哑然。

周是安关照司机开车,等到后视镜里再也瞧不见那影子了,周是安把手里的那杯咖啡搁到小汪手边的水杯架上,玩笑说,“都给你喝了,小哥哥。”

小汪一脸委屈,“周总成心拿人家小姑娘寻开心呢。”

“啊。”周是安应得坦白。

周是安确实乳糖不耐,不过他向来只喝美式。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听的歌,陈粒的《性空山》,引用注明出处。

第7章 第三章、冬至夜会(1

冯淮生在中山路上收齐了一个老公房的产权,最后一户让权费了不少周折,四十平不到的产权,生生给出了对方四百万的价格。

这块区域地皮,政府只会维护,根本不会拆了,纯粹拆不动,寸土寸金,大家格局都不会多浅薄。

冯公子不惜重金,只是喜欢这老公房周遭的陈旧味,里弄的烟火气,周是安问他,你住?

“开玩笑,谁住这儿?晚上动静大点,隔壁的大爷大妈不一人一口老痰啐死你。”

周是安睨他,“你不会动静小点。”

“不会,爷就图个乐,兴致上来,哪还管声大声小啊。”

几个男人凑在一起,不拿荤话逗闷子就骨头痒似的,负责老房子改造、装修的女设计师姓刘,年纪也不幼,陪着冯淮生验收,只当没听见业主的话,侧身与男助手随意交谈几句。

冯淮生想把这套房子作为民宿交给手下的人全权管理,他甩手了,当初与设计公司对接的时候,主旨要求就是四个字,赏心悦目。

冯淮生特地拉周是安几个老友过来,问问他们的意见。

是处风景,窄巷里,风雨夜归时,能看到这样陈旧的房子里贯彻着灯火,明艳且温暖,没落的皮囊里,也有簇面崭新的骨血,周是安站在一楼通往二楼的钢板楼梯上,很是由衷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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