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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微微起(43)+番外

“嗯,用不着你的,我只是想,这次我爸住院,我也工作了,应该拿一点钱出来。”蒋文煜挫败地搓搓脸,苦笑得很,“可是你知道我的,有多少花多少,什么都没个计算。”

彼此都是入社会才一年光景,言晏怎么会不懂他的困境。

“我懂啊,所以,我说我有钱也不是我自己的,可是我有支配的权利,况且,我妈知道我拿给你,也不会说什么的。”言晏怕他男人自尊心作祟,在极力地宽慰他,这么多年的朋友,实在没必要有什么开不了口。

“你和他复合了?”

蒋文煜摇摇头。

“那你还要他的钱?”

言晏这话似乎戳到了蒋文煜的痛处,乃至荣辱心。

“言言,你很瞧不起我,是不是?”蒋文煜这几天,熬红了一双眼。

言晏微微咋舌,“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劝告你,如果你打算和他断了,就不要有金钱上的来往;如果你跟他复合,……,哎,随你吧,总之,你没理由要他的钱却不能拿我的钱。”

言晏觉得这个时候,还和他争个一二三出来,很没必要。

“先回病房吧。”言晏要他回去。

“言晏,我原以为我可以开口跟你借钱,可是,我开不了口。”这些年,他们的相处都是纯粹的,不夹杂任何交易,互相往来,也从不在利上模棱的。

“行了,我明白。你不用开口,我拿给你。”言晏无间地拍拍他肩膀。

“你不明白。”蒋文煜纠正言晏的话。

可是话却只说了一半。

言晏眼见着他素日里眼里的那些顽劣悄然暗了下去,原先,言晏以为他们都算是真正长大了,脱离了父母的庇佑了。可是,一经事,才发现各自肩膀还是太羸弱了。

蒋文煜从前不是个吞吞吐吐的人,眼下,几遭烦心事乱在心头,也没了章法。

肉麻的话,她也开不了口,这么多年的相处,她早拿他当非血缘的一个亲人。

她些许正色,亲人之间,不谈谢字。

*

蒋伯的病还是耽误了,他成年累月的病着,多少疼,其实都早该及时就医检查的。

他自己有点厌世,总觉得一个堂堂血汗男人,终年地躲在婆娘身后,于妻于子于家庭,他都是没有用场的。

他的身体也早已经不住各类化疗、手术了。

他坚持不手术,病床上说些治了也没得用,浪费钱,之类的丧气话。蒋文煜是独子,本就自己恨不能替父亲大包大揽下来,眼下,父亲再说些厌弃自己的话,父子俩在病房里就争执了起来。

蒋文煜坚持要父亲手术,父辈的严苛与尊严,哪怕是躺在病榻上了,也时刻不想懈怠下来。

蒋伯力不从心的声音,态度却尤为的固执,“你顾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我这里有你妈,病房里不干净,你带言言回去。”

“我是为你好,钱的事你不用操心,哪怕我把房子卖了,也要给你治病。”

“你真为我好,就别再提房子的事,房子是我们买的,要卖也是我们来卖,你做不了主!”

“爸,你这样有意思嘛?”蒋文煜这下真是红透了眼。

言晏怕他在这病房里和父亲吵,连忙拉一拉他衣衫。

蒋母一个劲地给蒋文煜递眼色,让他别说了。

“我有没有意思,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倒是你,你真为我们好,就把自己的事顾好,争气点,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反过来,别叫你的儿子笑话你就行了。”

蒋伯这话说的尤为地不近人情,他明明知道蒋文煜是舍不得他,才这样着急的。

病房里陆陆续续有别床的亲友来探病,也有护士进进出出换药,各家有各家的忧愁,这一床是怎样的愁苦,沉寂,无人问津。

蒋文煜不再言语了,蒋母夹在中间,小心翼翼,轻声对言晏说,天色不早了,和文煜早点回去吧。

言晏自然领会蒋妈的苦心,起身拉蒋文煜要走。临出病房前,蒋妈拉着言晏的手,一般大的年纪,眼前的妇人,手掌里的纹路与粗粝,是言晏在自己母亲肌肤上从未看到的岁月磨难。

“言言,你帮我劝劝文煜,你们自小一起长大,他听你的,我知道。”

言晏被蒋妈这低眉顺道的态度,着实招惹哭了,她太清楚蒋妈这些年的辛劳与苦闷了,她本该重重点头应下蒋妈的拜托,可是如何劝,劝蒋文煜放弃对父亲的治疗,只为了能多留点钱给他。

“蒋妈……”言晏为难地开口。

“他爸爸现在这个样子,我本不该说这些的,可是我知道老蒋其实就文煜一个心事了。……,你妈妈生意做的大,打小呢,又不大瞧得上文煜,这些我们都看在眼里,可是文煜自己对你是上心的,言晏,我们也是真心喜欢你这个孩子,我知道,我们眼下这个情况,和你说这些,在你妈妈和舅舅眼里,是高攀了,……,就盼着你和文煜能有这份缘分吧,你放心,哪怕是他爸爸看病,也绝不会拖了你们往后的后腿的。”

言晏自小就由着巷子里的妇人们编排她与蒋文煜,此刻,蒋妈说这些,她也囫囵替蒋文煜受着。倒是蒋文煜,这次没从前那泼皮无赖的心情了,叨念母亲,说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言晏不知道这个幌,要不要再给蒋文煜作下去,可是眼前的困顿,她也不能任意摘下来。

只能模棱两可点头,在蒋妈面前,表现出她与他的亲昵。

假亦真时真亦假罢。

*

他们一道电梯下楼的时候,言晏在支付宝上先转了一笔钱给他。

“我还有一张卡,今天没带在身上,晚上再拿给你。”她跟着蒋文煜一道出电梯,他自顾自在前面走,她跟着。

“我说了,不用你的钱。”

“你就先拿着嘛,”言晏小声规劝,“这个时候,没必要逞英雄。”

他疾快地回身,言晏几乎撞上他的胸膛。

“你刚才为什么不趁机和我妈说清楚,说你有喜欢的人了,和我只是一般朋友。”蒋文煜两只手旁抄在裤子口袋,满怀心事的眉目瞧言晏。

“一般朋友?”言晏努努嘴,“我他妈和你是一般朋友?”

“你爸病着,你没见你妈已经心力交瘁了嘛?她就这点盼头了,又何必……”

“那我问你,你要和我演一辈子戏嘛?”蒋文煜打断她的话。

言晏难住了。

总之,生老病死,排在人生忧愁的四首。

她实在不忍心看蒋妈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掉。

“他们不是没觉察……”

言晏呆呆看蒋文煜几眼,才慢慢吃透了他的话,“你的意思是……”

“霍启扬有次送我回家,被我妈瞧见了,今天他又单方面意愿来探望我爸……”

“他还喜欢你?”言晏觉得她问了句废话,从那位霍先生眼里就能瞧得出答案。

“……”二人站在住院楼门口的门沿边上,擦黑的天色,雨落得密,起了薄薄一层烟。

“言晏,你是认真喜欢那个周是安,是不是?”蒋文煜盯着夜雨看了许久,冷不丁地,悄然问她。

第35章 第十二章、黄梅时节(

言晏四岁起,才从父母那正式搬回到外婆身边。

她也是初中才开始与蒋文煜一个实验中学。

二人又同龄,她那谁人都不愿意搭理的臭脾气,也就每次放假,蒋文煜愿意和她说两句话。

小时候,他们一道去乡下鱼塘里钓鱼,那鱼塘老板包的当地的河塘,所以也就默认当地村民偶尔钓几条,可是对于外村的人,还是会驱赶的。

言晏头一次钓上一条小鲫鱼,乐开花之际,鱼塘老板发现了他们,大声呵斥,他们拎着小桶在田陇上跑,言晏笨,一脚踩不实,栽进了水稻田里。

蒋文煜又嫌弃又放不下,只能回头去捞她。

半身淤泥的言晏,十岁出头的年纪,最爱美最受不得委屈,鱼塘老板又迫近了他们,没等人家斥责,她就先哭鼻子了,两脚陷在烂泥里,还和人家老板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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