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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如旧(92)+番外

隔日,卫秀未得召见,倒是濮阳奉召入宫去。

皇帝召濮阳,为的是两件事,其一便是如何将卫秀人尽其才。虽人各有志,身为皇帝,总不愿看身负才华者缩在山林中,不思报效家国的。

下了连日的雨,太液池的水,都涨了上来,池畔绿草茵茵,鲜嫩翠绿,柳树抽长了枝条儿,随着风,慢慢地晃悠。

皇帝行在池畔的石子小径,与濮阳缓缓说道:“你那几位兄长,无一人知晓我为何抑世家而抬寒门,反而因世家势大,与他们搅到一起。可你知道,替阿爹做了不少事,都未尝邀过一句功。”

濮阳日前已将姜轸在内的几人荐给皇帝,都是寒门子弟,又都身负大才,皇帝大喜,先寻了不打眼的官位将这批人都安置了,让他们先做出成绩来,再思擢升。

“那几人都不错,如今不打眼,朝臣也无人说什么。”皇帝积威十八载,弄几个六七品的小官,朝臣也都给了他这面子,无人多嘴,“这些人,出自你门下,算是打上了公主府的印子,不必担心他们又去奉承诸王世家。”

说到诸王时,皇帝面色一沉,显出浓浓的恨铁不成钢来。

濮阳倒不会在此时落井下石,也不会急于说服皇帝考虑皇孙,只是笑了一下罢了。

“还有卫先生,”皇帝止步,拧了下眉,转头来望着濮阳道:“你看他是当真不愿出仕,还是学那些沽名钓誉之辈,坐地起价?”

他还挺奇怪的,陈渡不愿做官,是不愿为魏臣,守着他那份顽固陈朽的忠贞,但卫秀显然不是如此。他入京居公主府,可见不是有入世之心,能献《徙戎论》,说明也有心朝堂。可真要他入仕,他竟不愿?

皇帝是不信卫秀那套说辞的,他要成乱世之臣,便不能先入仕,非要等南北开战不可?显然是有意推脱。可皇帝做了那么多年天子,见过形形色色之人何止千百?他那双眼睛看过去,有几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玩弄心术?是真是假,他还是分辨得出的,卫秀是当真如他所言,不愿入朝堂为官。

如此矛盾,倒将皇帝弄糊涂了。

此时风平浪静,太液池上水波粼粼,前方有亭,此亭是观鱼的好去处,每每凭栏,撒下一二鱼饵,总能引来成群的鱼儿。

濮阳望向那处,扶着皇帝慢慢走了过去,口中则道:“儿观数月,以为卫先生有指点天下之愿,却实无入朝为官之心。”

“哦?”皇帝叹了一句,颇觉讶然。

有心天下,无心仕途,真是闻所未闻。

指点江山,难道为的不是封侯拜爵?

皇帝嗤笑:“若果如我儿所言,倒真是奇人了。”

不喜荣华,不慕权势,单单为指点江山而指点江山,真是奇人。

濮阳也跟着笑,那亭子不远了,她转头示意宫人取些鱼食来,接着扶着皇帝入亭,凭栏而坐。

池上刚好起一阵风,凉爽而不失温煦,使人心情平和。

“起初我也奇怪,以为她是陈渡那般,守着前朝不放,故而开口相邀,结果,她一口就答应了。我便知,此人虽在山野,心是在京中的。后阿爹为羌戎所忧,我在她面前提了提,她潜心数日,闭门不出,献上《徙戎论》,如此,我便以为她有心仕途,不过是在等一时机。”

皇帝听得入神,见濮阳停下,便问:“后面呢?”

濮阳笑了一下:“后面每每与她论及朝政,她便极有兴致,但一提及荐她入仕,她总含笑婉拒。”

拒一次两次倒罢了,三番五次,便不是谦虚,更非故作姿态。

皇帝便想了一想,宫人奉上鱼食来。濮阳接过,靠着凭栏,撒入池中。瞬息之间,无数鱼儿聚了过来,争着抢食。

皇帝似是想明白了,叹道:“可惜了,不过也无妨,他在你府中,朕倒没什么不放心的。”若有什么需要献策的,从公主府将人请到宫里来也是十分方便的。

池中的鱼食都吃尽了,鱼儿徘徊一阵,便散了开去,濮阳知晓,算是说服陛下了。先不论先生心思,单她立场,也是不愿先生步入朝堂。

一位经天纬地之才又偏淡泊名利,视权势富贵如无物,她的话,在皇帝看来往往不偏不倚,比在朝堂上的大臣说的话,更听得进去,很适合某些关键时候,推上一把。

“还有一事。便是卫先生所献之策。”皇帝话音一落,又一把鱼食,撒入池中,将方才那些鱼儿,都引了回来。

濮阳取过宫人奉上的帕子擦了擦手,恭敬道:“请陛下明示。”

“此事,我已有些眉目,余下的还得你为朕分忧。”

“能为阿爹分忧,那是再好不过的,阿爹说来就是。”濮阳笑眯眯的,露出高兴的神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