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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如旧(180)+番外

局势越来越险,晋王冷静下来,看得透彻。

太孙年幼,如今仍以进学读书为要,不曾踏入过朝堂一步。大臣们有想讨好他的,都还找不着门路。毕竟皇帝尚在,太孙也要避险,没有充分理由,哪敢随意召见朝臣。

濮阳确实可惧,但她不过女流,再威风也就这样了。

大臣们都是迎风倒,谁得势便向着谁,更不是关键。

细数下来,最阻碍他的,还是陛下。

晋王闭着双眼,面上神情越来越冷,眉间有些颤动,显出恐惧之色,然而恐惧只有刹那,片刻之后,便是决心已定的不容动摇。

倘若陛下驾崩……

这个念头,他早就有过,只是不敢深想。一来,弑君并不那么容易,二来,弑君之后如何脱罪也是难题,三来,即便脱罪,又如何得利?若是为他人做了嫁衣,悔且不及!

那时他不敢担这风险,目下不同了。他已陷入进退维谷之境。只要陛下还在,就会继续压制他,等到东宫建立威信,他更加无地容身。

稍加权衡利弊,晋王很快就想通了。太孙已立,陛下骤崩,即位的唯有太孙。萧德文才几岁,他使唤得动朝臣么?新君年幼且无威信,就能设法架空了他。到时赵王等人定会重新张扬,来与他争斗,又有濮阳,也有势力,或帮扶新君,或转投其他三王,都不易对付。可再难,都好过眼下被压制得动弹不得。

晋王本就没什么孝顺之心,更不会去管血脉亲情。他若有半点顾念亲情,当年就不会刺杀濮阳了。

弑父杀君于他而言并没什么良心谴责,他只担心能不能全身而退。

这是大事,走漏一丝风声,便是灭顶之灾。晋王不敢请幕僚来商议,只能自己冥思苦想,做出一个最为周密的计划来。

等他将各个环节都想通,又入宫走动,把事情一件件安排下去时,已是深秋时节。

今年注定不平顺,去年小灾之后,人人都盼着风调雨顺,能将灾年所欠都补上,可惜天不遂人愿,今年又是一个灾年,且受灾范围比去年更广,影响程度更深。皇帝年初还令王鲧练兵,拨出一大笔军饷粮秣,积蓄多年的国库,一下子有了捉襟见肘的迹象。

百姓饿肚子,就会对朝廷不满,地方处理不好,便会有人聚众生事,反抗朝廷。因而每到一朝末年,天下动乱,往往伴随天灾。

朝中又为如何救灾争吵,皇帝也不得不以民为先,暂且不去管诸王,与朝臣们商议救灾事宜。

晋王正愁时间不够,他还没布置好,就被撸得一干二净,这次天灾,算是帮了他大忙。他做出温顺的样子,既不生事,也不生怨,还督促着门下致力救灾,让人以为他已认清现实,死了心,麻痹皇帝,也麻痹朝野。

外头再乱,洛阳仍旧是繁华盛景。

卫秀一日好过一日,到深秋,已不必躺在榻上。濮阳忙着救灾的事,抽不出时间来陪她,卫秀怡然自乐,坐于庭中,观赏秋色。

秋意深深,带着寒凉。她腿上披着绒毯,偶尔还咳两声,但已没什么大碍,只要安养即可。

躺了大半年,再平凡的景色,落入她眼中都是亲切可爱。

公主忙于救灾,许多事就顾不上,只好交与卫秀,卫秀很高兴,不动动脑子,她都要钝了。

此时长史便在与她禀事。

“陛下连日来单独召见诸王,先见荆王、代王,后见晋王、赵王。”大家都猜测陛下是想逐个击破。

“晋王受召后,便逐渐消沉,也管朝政,却不锋芒毕露了。赵王仍不甘心,荆王、代王与晋王一般。”如此一来,就将赵王显出来了。

“今年灾情严重,陛下恐生流民,诏令各州府加强守卫。”

长史一条一条地说下来。卫秀闭眼听着,忽然打断道:“晋王府与羽林、虎贲两处可有往来?”

长史愣了一下,立即言辞清晰地回道:“没有,往日是怎样,现在还是怎样,避嫌着呢。”

卫秀若有所思,长史见此,静候在旁,不敢出声。

想了一会儿,卫秀望向长史,长史俯首听命。话语在舌尖转了两圈,还是咽了回去,只道:“诸王处仍不可松懈。用心盯着。”

长史拱手道:“是。”

卫秀一挥手,示意他退下了。

举国上下都忙于赈灾,却不知有一大事在京中酝酿。

冬天某日清晨,恰逢休沐。

濮阳带着人,商议明年春耕之事,各处受灾州郡皆有安置,勉强控制住了灾情。接着要忙的就是兴徭役,建沟渠水利了,这些事也做了安排,希望明年春耕不误。

卫秀在府中坐着,将近午时,雪停了。她换了衣衫,欲入宫见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