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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骨(61)+番外

皇帝怒气难抑:“朕如此信你,你说说,你倒是如何报答朕?”

“微臣斗胆问下皇上,这囤粮的消息,皇上是何时得知?”萧容荒缓缓地吸气,声音低弱。

皇帝却并不回答,踏前一步,甩手道:“江南大区,粮商命脉已为你萧号所掌握,此番大灾,你意欲为何?”

皇帝的声音,沉怒冰冷,自古庙堂之远,江湖难测,萧容荒身为朝廷权臣,这般私自欺君囤粮,简直已是罔顾朝纲的谋逆死罪!

萧容荒放开了手边扶着的椅子,顿首深深地跪了下去。

他脸上一片拒人千里的漠漠寒意,轻轻地咳嗽一声,阖目便不再言语,似已疲倦之极。

仅有双眸中的凄恻,一隐而灭。

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眸中充斥着复杂的光,怒意、失望、黯然——

他开口:“你好好反省一下罢。”

皇帝抬脚,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御书房。

锦绣宫内,七初正要吩咐了宫女将门帘那一方棉帘落下,这天是越发的冷了。

转身间,却见那一个挺拔的身影跨了进来。

七初瞧见皇帝穿了一件绛紫衣袍,披着一件黑色大麾,竟是只带了武福一人轻简而来。

七初赶忙给他脱了大麾,笑着道:“万岁爷来了也不通报一声,倒教人意外。”

皇帝面容有些怪异,瞧见她扯出一抹笑,正欲开口,却见那殿内一声稚嫩呼喊:“父皇!”

下一刻,一个圆圆的小身子已经扑进了他的怀中。

皇帝一把抱起了怀中的孩儿:“侑儿,想不想父皇啊——”

侑儿将头趴在他的肩膀,笑得清脆:“想啊,父皇,母妃今日教侑儿念诗,还说侑儿聪明……”

“哦,读了什么诗了,念给父皇听听——”

七初看着父子俩说着话朝内殿走去,故意落了几步,使了个眼色给武福:“武公公……”

武福眼明,压低了声音:“娘娘,万岁爷今儿个和侯爷在不知为何在御书房起了争执,气得可不轻呢,也就是在娘娘这,才能让万岁爷消消气儿。“

七初心头咯噔一跳:“怎么个争执法?皇上有没有说什么?”

武福悄声道:“奴才怎么会知道,只见万岁爷从里头出来时,脸色不好,侯爷如今还在御书房跪着呢。”

七初眼睫颤抖,双手在银红的袄缎前死死绞紧,嘴里喃喃地道:“怎么会这样……”

“娘娘,”武福微微摇头,眸中也有不忍之色:“待会见机劝劝万岁爷,侯爷身子不好,怕经不起那样的责罚。”

七初脑中浮起那人苍白的面容,那么寒的天,那殿堂地砖冰寒,他那样的身子骨儿,暖裘汤药将养着都还整夜地咳,长殿冷清,他怎会经得起那样跪一夜……

七初定了定心神,朝暖阁内走去,陪着坐到了一旁的贵妃椅上,却只见皇帝含笑着陪侑儿说话,竟没有看她一眼。

御膳房传来了晚膳,七初陪着皇帝,奶娘在一旁伺候着侑儿,七初心神恍惚,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

“七初?”

“啊——”七初蓦然发觉皇帝在一旁喊她,匆忙地答:“皇上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我还正要问你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呢,”皇帝面容平静无波:“坐了大半天,一口都没动。”

七初笑了笑道:“大约是下午喝了碗桂圆红枣羹,现在还饱着呢。”

皇帝望着她的脸,瞧了半晌,才开口,却是对着暖阁外:“武福。”

武公公就在阁外候着,躬着身子走了进来:“奴才在。”

皇帝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平静地吩咐:“让萧侯起来罢。”

武福答应了一声,又躬身退了出去。

那锦绣宫的小太监名唤小骆子的,应了武公公的话后,匆忙地穿过了朱红长廊,一路小跑着进入了御书房。

那房前守着两位当值的太监,小骆子尖声尖气:“传皇上口谕——”

两位当值太监打开了御书房的门,小骆子的声音传了进去:“萧侯回宫候旨——”

那烛火飘摇的房内依然直挺挺地跪着一个人,素色衣袍在黑暗中分外刺眼。

萧容荒清俊的脸庞是淬玉一般的惨白,眼眸微张,也不说话,振衣起身,缓缓地走出了御书房。

太监守在门前,见到他跨出那门槛时,脚下不可闻察地细微一晃。

他赶忙伸出手:“侯爷,当心了。”

萧容荒却并不扶他的手,只撑住了门扉,手在胸前轻轻一按,吸了口气,负手慢慢地走了出去。

小骆子跟着他,见到他缓缓踏上冷风呼啸的汉白玉石阶,走过空旷的朱红宫墙,步履沉静如水,沿路上的太监宫女见到他无一不恭敬地行礼,萧容荒俊美的脸庞,气韵矜持清贵,偶尔有一两个大胆的宫女忍不住打量着他秀美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