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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红玫瑰和三班的洪水猛兽(35)【CP完结+番外】

作者: 戴林间 阅读记录

女人又朝他望来。他知道,可他连头也没有往那边偏一下。

他丨妈的。秦淮心想,这是他来过最糟糕的酒吧,不过他不在乎。他现在什么也不在乎。

陈可南从安全通道的楼梯下来,差不多已经十一点。 他恼火地推开门,一阵风从背后猛灌进去,整理东西的服务生吓了一跳,慌乱地说“欢迎光临”。

秦淮歪在吧台上,像在睡觉似的,脑袋垂着,顶心的头发正好被射灯的光线照亮,变成毛茸茸的金褐色。陈可南径直走到他背后,不轻不重地推了他一把。

秦淮扭过头来,眼神涣散,眯起眼睛端详片刻,才慢吞吞地说:“你喝完了?”

陈可南冷笑了一声,“我来赶你的场子。”

秦淮似乎没听懂,扭过身体正对他,咕哝着说:“我钱不够。”

“你可真有出息。起来,回去。”

秦淮按住他的手,“你坐下,”他胡乱扯住陈可南搭在臂弯里的外套,紧紧揪在手里,“坐下。听我说。”

“你喝醉了?”陈可南凑近了些,端详他的脸色。

“你会不会觉得烦?”秦淮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自顾自地说,望着他的眼睛,“你说每天这么过有什么意思?有时候我走在路上,真希望走着走着就让马路把我吞了,或者一直这么走,但是我哪儿也不去。”

陈可南沉默了一会儿,微微一笑。“你喝醉了。”他又说了一遍,这次是笃定的语气。

“我没有。”秦淮低声说。

几分钟过后,他又重复了一遍,稍微抬高了声音,仿佛有人在跟他争论。然后他开始不断地重复这三个字,越说越大声,吧台那头的调酒师好奇地看过来。正当陈可南准备出声喝止,他却突然收声,喉咙里挤出一丝哽咽,泪水顿时滚满了眼眶。

陈可南一下子愣住了。

秦淮的眉头皱得死紧,还睁大了眼睛瞪他,似乎在极力克制,耳朵涨得通红,但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砸,甚至都没来得及顺着脸颊慢慢流淌,一大颗一大颗地滚下来,溅在他自己卡其色的裤子上。

“别哭,别哭。”

陈可南伸手到外套口套里拿纸巾,调酒师走过来,默不作声地把一叠纸巾递到了手边。他拿起一张替秦淮揩脸,胡乱擦了两下,伸手到他背后替他顺气,秦淮直挺挺地坐着,更加呜咽起来。“好了好了,”陈可南宽慰地拍了拍他的后脑勺,把秦淮毛茸茸的脑袋按到自己肩膀上,“别哭了。”

秦淮剧烈地喘息着,几乎上气不接下气。陈可南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低声自言自语道:“我的天,你喝多了怎么是这德行……”

他出了一会儿神,任由秦淮哭哭啼啼,同时含糊不清地咕哝着什么。他一句也没听清,只在秦淮停顿喘气的时候偶尔附和一声。忽然,他往旁边一瞥,发现调酒师正一边擦杯子,一边奇异地打量他们。陈可南镇定自若地跟他对视,又摸了摸秦淮的后脑勺,说:“我弟。”

调酒师讪讪一笑,转头看向别处了。

第28章

秦淮挣扎了一下,被陈可南按住后脑,安慰道:“行了行了,没事儿。”他这才安静下来,但仍然急促地喘息着,背上的肌肉痉挛般地微微抖动。

“我爸连我上几年级都不知道。”他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陈可南被逗笑了,又怕被他听见,别过头转向一侧,秦淮毛茸茸的头发擦过他的下颏,秦淮忽然不由自主地抽噎了一下,一股热气从衣服领口钻出来,扑上陈可南的鼻尖。他闻到隐约的香气,大约是洗发露或者衣物柔顺剂。

秦淮终于慢慢冷静下来,吸了吸鼻子,推开了陈可南。陈可南收回手臂,发觉秦淮还维持着刚才弓着背的姿势一动不动,睫毛上凝着残余的泪水,直直地盯着自己的肩膀。不由问:“怎么了?”

秦淮拿起一张纸巾,胡乱抹了抹脸,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鼻涕蹭上去了。”说着又拿了张纸巾,在他肩膀上擦拭起来。

陈可南沉默了,深深吸了口气,挤出一句谢谢。

秦淮似乎清醒了些,握着纸团坐在高脚凳上望着他,那神态像极了马戏团里坐在凳子上等待号令的老虎狮子。调酒师拿来账单,冲秦淮笑了笑。秦淮看见了,忽然凑近上身,严肃地说:“他骗你的。我不是他弟,他是我老——”

陈可南立刻捂住他的嘴,对调酒师说:“喝多了,喝多了。”拉起人往洗手间走。

他叫秦淮洗脸,问他想不想吐,秦淮不回答,迷迷瞪瞪地把水龙头抬起又按下,饶有兴味地来回做了好几遍,突然又说他要上厕所,拉着陈可南走到便池边,一定要他跟自己一起。陈可南费力地从他怀里抽出自己的手,走出了洗手间。

过了一会儿,秦淮摇摇晃晃地扶着墙走出来,左右不见人,不由叫起陈可南的名字。拐角处传来答应的声音,秦淮转过去,看见陈可南正把烟头按灭在垃圾桶上,一个女人沿着过道走回卡座。

“洗脸没有?”陈可南走上前,端详他的脸。

“我会洗脸。”秦淮不高兴地别过头,不让他看。

“走吧。”陈可南拍了拍他的背,转身从垃圾桶前走过,不动声色地把一张揉成团的纸巾抛了进去。

秦淮立刻发觉了,“什么东西?”

“没什么。”陈可南拉住他要走,却被他挣开了。秦淮走回垃圾桶前,弯腰往里看,什么也看不见,于是他伸出手去,但立马被陈可南逮住了手腕。

“别翻垃圾桶,”陈可南按住他的肩,像是拼命拉紧牵引绳不让自家狗闯祸的主人,用一种劝慰的语气说,“好歹过年呢。”

“是不是刚才那个女的给你留的电话号码?”他咕哝着问。

陈可南有些意外,“喝多了倒是变聪明了。”

“那女的讨人厌,你别搭理她。”秦淮被陈可南扶着,嘴里喋喋不休地抱怨,“她还涂黑色的指甲油。”

陈可南一边答应,一边确认沿路没有女人听见。听到最后,他不禁一笑,“黑色指甲油怎么了?”

“熊敏慧就涂黑色的指甲油。”秦淮皱起眉毛,手掌在眼前赶了赶。

陈可南推开酒吧大门,冷风猛灌进来,刺得肺里生疼。他翻起羽绒外套的风帽,又替秦淮裹紧围巾,拉高拉链,翻起帽子。秦淮直嚷不舒服,说着去摘围巾,他立刻问:“熊敏慧是谁?”

显然,他在酒场浸淫多年,对当醉鬼和应付醉鬼都很有一套。听了他的问话,仿佛陷入了沉思,两条手臂垂了下来,不再挣扎,任由陈可南重新系好。他的声音从围巾底下闷声闷气地传出来,“是我初中班上的一个女生,总跟黎真作对。”

雪已经停了,路上湿滑,有一段瓷砖路似乎结了冰,陈可南紧挨着秦淮,一直低头留意地面,担心他摔倒,心不在焉地问:“黎真又是谁?”

秦淮有一阵子没说话。陈可南以为自己没有听见,正准备说他去叫出租车,突然听见秦淮低声说:“比我高一届。长得很好看。”

路上没有车经过,两人只好沿路慢慢地走。风终于停了,陈可南放下帽子,秦淮还在口齿不清地讲黎真的事。说起她谈过许多个男朋友,不是外校的高年级男生,就是没上大学出来上班的小青年。陈可南听了他的描述,说他们就是小混混,被秦淮不悦地用手肘捅了一下。说起她身材火辣,陈可南笑了一声,仿佛有点不以为然,秦淮立刻停顿下来,自己点了点头,“真的。”想了想,又认真地添上一句,“她胸很大。”

陈可南低声笑起来,仿佛这夜景让他格外愉悦。“你喜欢她?”他问。

秦淮却沉默不语。一辆载了客的出租车尖啸着驶过,车灯仓皇地一闪而逝,照得他脸色惨白。直到一切重新归于寂静与黑暗,他才纠正似的说:“我认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