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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风吹来的夏天(8)

作者: 许我自由 阅读记录

红色,黄色,红黄两色,皮肤,肌廓,线条,背景,一直从早上画到晚上,再从晚上画到凌晨零点。琼琼被文昊逼得腰酸背痛,连水都没怎么喝,更别说吃饭上厕所了。

文昊自己也是,牢牢或站或坐在她身旁,一笔一划的盯着。她每有疑问想回头问,文昊总说“专心点”。数次后,琼琼也就渐渐忘了这档子事,灵感如泉,落笔坚定,估计中间即便文昊让她歇会,她自己也停不下来了。

期间文昊又翻看了一些她其它的作品,好多也跟时间有关,但最接近时间倒流的无疑就是这幅《时间》。

早上文昊刚看到这画时,它圆脑方脸巨身清晰可见,画着画着,身体的轮廓越来越模糊。整张画一共只有红黄两色,巨人的形象,几乎隐匿于红黄线块的交错的背景之中,融为一体。

到了晚上,它又越画越清晰,整个人的轮廓又全都出来了。且是以更复杂的方式,渐显于背景,又跟背景交织相融。

近看你看不出哪里是起点,哪里又是终点;远看这就是一幅充满时光能源的人体图。

的身体,粗壮的胳膊,能量的红和黄,像一团团熊熊的烈火,随时在燃烧。

又像是无数凌乱但又清晰的生命线,身体在燃烧,时间也在燃烧,熊熊没有尽头。只需看上一眼,就能点燃你的神经,激动热血沸腾。

再是最后的脸型,越画越像文昊,短发圆头方脸鹰钩鼻,甚至于左侧脸颊的一颗、胸前的两颗以及左手小臂内侧的三颗痣也能看见。画得太仔细了。

幸好不是画文昊的背身,他背上长了一些鸡皮肤,要不有的琼琼画的。

另外就是,画上的鹰钩鼻也不是文昊的,他的鼻子但不勾。挺拔有力。

2018年11月23日。

文昊一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身边空空的,天已经亮了。

窗帘严严实实的锁着,十一月份的厦门并不算冷,屋里没开空调,他也不喜欢空调,但仍觉得口干舌燥。

厨房传来琼琼边煎荷包蛋,边愉快哼歌的细微的声音,她几乎每次只哼《捉泥鳅》。

池塘的水满了雨也停了,田边的稀泥里到处是泥鳅,天天我等着你,等着你捉泥鳅,哥好不好,咱们去捉泥鳅……

这是小时候除画画外,琼琼最乐意做的事。卷着高高的裤腿,提着一个小桶,在田岸上站着,不时会有“哥”把泥鳅送进她桶里,别提有多开心了。

同是农村人的文昊,小时候也经常享受这种乐趣,田间山沟绿水,不过他这个“哥”所干的事却跟琼琼差不多,一般也是给人提桶的。

伙伴们嫌他笨,碍事,每次只派他最轻松的活,拎桶。他也乐在其中。

两人同是拎桶的命,为什么说差不多?到底有什么区别?

区别太大了,文昊是男的琼琼是女的,一般小伙伴们几个一起去捉泥鳅,都是女孩提桶,男孩下水。唯有文昊这个男孩是站在岸上看着大姐姐小姐姐乃至小妹妹们下水的。这就是最大的区别。

每回聊起这个,琼琼总笑文昊,并问他,假如有一天她跟他一起去捉泥鳅,是她下水还是他下水?文昊总嘴硬,说当然是他下水。琼琼便无情地嘲笑道,笑他能捉到泥鳅吗?

文昊不服,两人打赌,假如他捉到了怎么怎么样,捉不到又怎么怎么样,聊得开心起劲,这么多年过去了,却从没一起去捉过泥鳅,也早忘了泥鳅的味道,只能在歌里哼唱回忆怀念。

那不仅是童年的记忆,更是曾经的世外桃源。

不是说城里吃不到泥鳅,氛围不对,时间地点也都不对了。

文昊试着慢慢坐起,头有点蒙,床对面墙上挂着的“结婚照”也在提醒着他,他确实睡着了,且刚醒。怎么会这样?

他明明记得昨晚他一直在盯陪着琼琼务必画完《时间》这幅画,画还没画完,他也完全没有洗漱睡觉的记忆,怎么就睡着,一觉醒来又在了呢?太奇怪了。

前几天每晚到点便睡没发现,现在越想越不对。

比如每天醒来的这个时间点,早上七点差几分,通常是琼琼叫他吃早饭的时间。太准时了。

“起床了起床了懒虫起床了。”

果然,又是这熟悉可爱而又甜蜜的声音。

文昊猛跳下床,冲出房间打开客房画室的门,只见琼琼常画的画架上架着一幅几乎只打了一个外轮廓的画,圆头方脸巨身,手如腿粗。看来时间又往后退了一天,等“明天”再醒来,估计连它也看不到,而是另外一幅画了吧。

一想到这,文昊当即拉住原本过来叫他起床吃饭的琼琼,直把她推到这画跟前:“来来快画,先把这画画完了我们再吃。”

琼琼以为他开玩笑,笑道:“别闹,快洗洗吃饭了。”

文昊双手摁着她的软肩,一脸认真:“我说真的,这画对我很重要,快画。”

琼琼奇怪的看着他,依然觉得他在开玩笑:“真的假的,我都没完全想好怎么画,你怎么知道这画对你很重要?”

文昊没法跟她说,她昨天所画的他也没法说,记忆中到最后她应该快画完了,只差最后一点点,可偏偏就在那时他记忆空白,一睁开眼,又倒退了一天。

由此他怀疑,每天零点就相当于一个节点,每次到这他都会记忆空白,再醒来,又是倒退了一天的另一个清晨。

为了验证这点,文昊没接琼琼的话,跑回卧房,把手机闹钟设置成了凌晨三点。他知道这没用,今天设置的闹铃,昨天怎么可能生效。但除此,他暂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琼琼见他一大早慌里慌张,莫名其妙的,这下真觉得奇怪了。跟进房间后,一直盯着文昊,特别是他设闹铃这事。

这两年来,自己就是他的闹铃,他什么时候设过闹钟?

“你今天怎么了?”琼琼又像前两天那样,奇怪问道。

文昊没法回答她,只能敷衍分散她的注意力,边推着她往外走,边说:“走走,吃饭去。”

“脸洗了吗你,先洗脸去?”琼琼打开他的手,有点嗔怪道。

文昊厚着脸皮直笑:“没事,吃完了再洗一样,走走,先吃饭。”

琼琼拿他没办法,被推着上了餐桌。只见文昊的跟前还是一杯牛奶两根油条和一个荷包蛋,琼琼的跟前也仍是一杯草莓汁两片面包和一个荷包蛋,初阳旭日,金光漫洒,不是琼琼懒,是两人都爱吃,也方便。

除非头天晚上文昊明说他第二天想喝粥吃什么的琼琼才会另外准备,不然就吃这标准餐。这是他们的标准早餐。

午餐晚餐则买什么吃什么,冰箱里还有什么就吃什么,文昊从不过问,琼琼做什么他吃什么。他不挑剔,也没有忌口,最多只是茄子跟笋会少吃点。

这两样小时候吃太多了,有点腻。春笋夏茄,一到了这两季,不管爷爷奶奶还是外公外婆,一筐筐的载着它们来镇里看文昊和他父母,多到每餐必备,不然就浪费了。比红薯吃得还多,他能不腻吗。

文昊把油条往旁边一送:“以后我不吃油条了,你也别买了。”他知道说这话没用,但这是他的心意,或是决心,每天还得琼琼专门下楼为他买一次油条,他心里过意不去,天天他下楼给她买才是。这才是男人应该做的。

“怎么了,你不是喜欢吃油条吗?”琼琼关心道。

“我怕变傻,油条吃多了会变傻的。”文昊玩笑似的说。

琼琼也笑:“也是,你确实不能再吃了。那你明天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不用,以后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不用那么麻烦。”文昊认真的盯着她,深情道。

琼琼前一刻的笑容,戛然而止,她有点不适应这样的文昊,也有点感动,她完全没做好这种准备。

她这表情,昨天文昊帮着洗碗时已经看过了。昨天是用实际行动,今天则只是一句话,只是一句话她竟也会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