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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侯爷那么软(100)

作者: 花落时听风雨 阅读记录

君琂闻言笑了一下,先太子弘的唯一子嗣,代王李齐,自幼在先帝膝下长成,颇得先帝喜爱,差点成了新帝,只是李齐太过单纯,与当今皇帝比起来,心计之分,天地之别。

天地昏暗,烛火被屏风挡去大半,她这一笑,落于代王眼中,显得缥缈而隐忍,这与平日里的君相,相差甚远。

君琂自是奇怪代王半夜而来,便好心道:“殿下此时拜谒,似有些心急。”

“孤等三载,自然心急。”李齐道,她并没有看着君琂,而将目光落在外间的兵士身上,目光深邃,看向中书令,言辞肃然,道:“中书令未回答孤的问题,半夜兵围相府,到底是何缘由?”

中书令本是皇帝面前重臣,方才碍于恩师薄面,眼下遇到不涉朝政的愣头青,语气不免桀骜,“自然奉圣旨而来,代王既已拜谒,不如早些离去的好。”

屋外,兵士林立,月黑风高,一派庄严森冷气象。

代王怔了怔,挠挠头,她一身玄色锦袍,俊秀儿郎,凝目看了会儿,亦不明白中书令话中含义。她懒得去搭理中书令,只走到君相跟前,她笑容满面:“君相,孤知晓你未曾许配,故此孤来求娶。”

中书令绷不住了,他来行鸩杀之事,本是预谋多日仔细布置,万无一失,偏偏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他踏前一步,礼未全就道:“就算求娶也该请家中长辈而来,半夜求娶,孤男寡女……”

代王被训得发怔,她也不恼怒,只对君相道:“姑母清阳长公主陪我而来,只是她毕竟是女子,被府内禁军吓得不敢入府。我是携遗旨而来,与一般求娶不同,自然不用那些旧俗。”

她笑着将遗旨递于君琂,面带羞涩,又不失端方大气,先帝亲教长子子嗣,岂会不如常人。

君琂纵在朝堂上历经多载,也不由她把持不住,眼前少年似明日照亮她,驱尽腐朽的污秽,带来生的希望。她没有去接,反倒是中书令迫不及待地接过明黄色的布帛,观清字迹后,吓出一身冷汗,她知晓代王是先帝长子的后嗣,他当年死得过于突然,因此先帝格外溺爱这个皇孙。

上面所言,竟是让她嫁予代王殿下,侍奉先帝多载,这般的旨意着实不像他所为,君琂面色冷凝,中书令接过遗旨,反复观了数遍,上面的玺印做不得假。

代王面如冠玉,提议道:“两位若是不信,可去中书衙门去查下,可有诏书的记载,若记载,便是孤假传遗旨,若不是,孤便是假传旨意,自有圣裁。”

若无侍中存档,这份诏书就算是先帝亲笔书写,也无用处的。

中书令来不及宣旨,就遇到如此棘手之事,代王胸有成竹,不似作假,他面色为难。代王不知方才发生的事,反怪中书令:“大人为何在此,几百禁军扰了君府安静,方才若不是孤硬闯,只怕就给拦在外面。”

君琂并未说话,中书令来此本就秘密行事,鸩杀朝中废相本就是见不得人,外面几百禁军本就怕她会反抗。然而面对现实,她本就不愿抵抗,不料半路杀出了代王殿下。

中书令面色不豫,他奉旨意而来,被代王说了一通,张口要回,代王口齿伶俐又抢了他的先,道:“月黑风高,适合杀人,大人这是来做此事的?”

代王殿下不涉朝政,且自先帝驾崩后便去守皇陵三载,眼下方归,许是不晓得长安城内变故,且观她样貌稚气,恐她言语不当得罪中书令,君琂心生不忍,适当提醒道:“我已不是丞相。”

外间是禁军蠢蠢欲动,他们是不敢对代王怎样,不知何故,皇帝对他的侄子代王殿下总存着几分惧意,故而中书令是他的贴心大臣,自不会擅作主张得罪代王。

君琂暗自猜得十分准确,中书令身后的侍从退了几丈远,他手中所托之物不过一杯酒,代王似是瞧见了,默不作声等着中书令回话。

皇帝圣旨未宣,反倒是先帝遗旨先下,加之代王与清阳长公主在此,行事过于声张,其间孰轻孰重,中书令应该分得清。

代王漠视他,直接向君琂走来,笑意带着虔诚,干净而美好,道:“君相愿否?”

空气中涌动着不寻常的气息,君琂不明白这个少年的举动,眉头一皱,轻声道:“我记得殿下有代王妃的。”

代王许是未想到君相会委婉拒绝,人人贪生,溺水时抓住一根稻草都会觉得是上天的恩赐。代王愣了一忽,腼腆笑道:“平妻亦可,只是君相想违逆旨意吗?”

遗旨自然大过皇帝旨意,话中之意约莫着说予中书令听的,倒是君琂许久才缓过来,看向中书令,口气一如既往的冷硬:“中书令如何做?”

代王这里是懵懂少年对着君相心生倾慕,中书令不知这份倾慕是真是假,方才代王的话很明显,他若拒绝便是违逆旨意。

中书令额间渗出大滴汗水,踌躇许久,才向代王行礼,力争冷静,道:“等臣回去面见陛下,聆听圣意。”

这话一出,君琂观看代王小小呼出一口气,立即喜笑颜开,忽而看着她,喜不自禁:“那我明日来下聘。”

中书令脸色更加难看了,君琂浅笑道:“一切听殿下的。”

得到答案,代王面色红了些许,她立即拽着中书令往外走去,大方道:“月黑风高,孤送大人回府,孤的守卫尽职,大人且放心。”

这个看似稚气未脱,可她入内后,言行举止都极为妥帖。方才又恐中书令对君琂不利,细心地将人哄走,一时间,君琂真的分不清他是何用意。皇帝要杀的人,历来无人敢阻挡,小小代王却敢逆天意。

当真是年少一腔情意吗?

夜半的庭院,纷沓的脚步声消失后,又恢复寂静,恍若方才那一番惊心的事情并不存在。

君琂枯坐半宿,似是等待着命运的照拂,她早已不是那个刚入朝堂不谙世事的少女了,十余年的宫廷朝堂生活,让她明白权势是多么诱人,令人为之疯狂。

次日,君琂等到的不是中书令,而是代王府的聘礼,再多的稀世珍宝都入不了她的眼,下人不停地忙碌,来回搬运。这件婚事极是仓促,也引得全城关注。

一个曾权势滔天的废相,唯一一位身坐高位的女子;一个是亲王,太子弘的血脉,一身荣光,二人若在从前,定是门当户对,可是如今,不被人看好。

代王府操办婚事,熟稔且妥帖,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便会有例可寻,不慌不乱,太妃于皇陵多年不归,代王妃亲自操持婚事。

亢长的婚礼后,新房极其安静。

不知多久后,听到轻轻的脚步声,接着眼前一片光亮,少年嬉笑的容颜映入君琂眼帘,亲王冕服将衬得少年精神又英俊,灯火下她站得极近,她似能看清的肌肤下跳动的青筋,少年的手在眼前漾过,白皙修长,出淤泥而不染,干干净净。

生平第一次,君琂感到无比紧张。当年初见先帝,都未曾这般紧张。

君琂抬首迎上代王的目光,代王笑得如同稚子,似是看见糖果那般,弯了眼眸,如同外间雏月,明亮而美好。

此刻静下来,君琂方才细细打量这个少年,如初干净,朱颜皓齿,微抬首下颚线条清隽而柔和。她肖似其父,一样的温和,书墨香气,不失皇家风范。

代王亦紧张,君琂为官十多载,这是经历高位沉浮出的气质,不经意间散发着令人不安的隐隐压迫之感。和君相对望片刻后,君琂方慢慢地弯起唇角,露出了一个微笑。

经此一笑,二人之间那种陌生感好似散去了,都显得自信许多。

君琂未起身,殿内侍女笑了笑,夸着君王妃貌美,代王眸底泛出悦色,侍女捧着刻着阴阳吉铭的金银盏子走过来,君琂眉眼蹙起,抬手接过酒盏。

素腕如玉,酒液泛着醉人的光色。

她执盏的动作,让代王想起她上朝时,神色肃然,他微微弯唇,与之交臂,饮下合卺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