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和骨(35)
眼角余光察觉阿糖身边环绕的委屈气氛,时寒鸷抬起头望着对方语气软了些:“我会去书房休息。”
“麻烦你了。”吞咽过一千一万个关于男人思绪莫名其妙的问题,阿糖识趣的闭嘴。
听到面前门响,已经在院中跪了三个时辰的黑衣少女身子一抖,一脸期盼的挺起身子。
檐下慢慢出现熟悉的身影。
“属下——”
啪。
未等黑衣少女说完,面门一冷,不等她躲开,侧脸结结实实受了一道掌风。
顿时半边脸火辣辣,夜风拂面,又痒又痛。
黑衣少女重新跪好,低头不说话。
上一次她对阿糖出手太重,先生硬是罚她在院中跪了七天七夜不理睬。
月光落在时寒鸷的脸上,他慢吞吞走到谢芳宁面前,手指捏着对方下巴,眼神慢吞吞打量着酷似阿糖的脸。
他的手指划过脸颊,落在对方肩头,继续向下...
谢芳宁身子一颤,出现眼帘抿嘴承受。
眼神虽然没有温度,却宛如探测一般,已经将谢芳宁生吞活剥。
半晌,他的眼神终于有了焦点,一把抓起对方肩头,扔进书房。
大雨愤恨的敲在疾驰的马车车顶,噼里啪啦恨不得将其穿透。
公子宇的马车在京城街角一拐,已经可以看到皇宫城墙。
京城特有的冰凉潮湿顺着随风飘起的车帘侵入车厢,陌生又熟悉。
边塞的雨带着绿草红花的香气,纵使寒冷却有生机盎然的希望。
而京城的雨总带着不怀好意的试探,冰冷中带着刺探怀疑的冷漠。
公子宇闭上眼睛长长呼了口气,手掌下意识覆在胸口。
听顾帅说三小只第一次反击大捷,他不由自主的嘴角上扬。
“三皇子回宫面圣——”
随着一道又一道尖锐的通报,公子宇蒙着眼将手掌覆在身边掌伞公公的胳膊上,朝内宫走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黑靴踏入地上透明清澈的水坑,溅起清脆的水花。
终于来到尚书房,房内却迟迟没有召见之声,公子宇只能随着身边公公在雨中等待。
雨幕潇洒,将他与尚书房内传来的笑声隔绝成两个世界。
公子宇微微低头,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什么也没有想到。
不多时,从屋内闪出一道蓝色身影,轻轻走到公子宇身边,带着安慰道:“奴才汪仁,向三皇子请安。”
“汪公公好。”公子宇对方声音来处微微低头,这个汪仁是圣上身边最信任的太监。虽然例子不妥,但见他,真的仿佛圣上亲临。无人敢唐突。
汪仁声音顿了顿,他回身望着尚书房,又看看雨幕之中等待的公子宇,叹了口气:“太子和二皇子正和圣上说话,三皇子您等一会儿吧。”
这个一会儿,不知得多久。
公子宇面色无异,低头微微一笑表示感谢:“好。”
深宫之中,一句话,一个表情,都可以是一件武器。
雨下得更大。
终于在振聋发聩的落雨声砸在耳边之时,两道年轻的身影从尚书房内出来。
分别是太子和二皇子。
“哟。”
为首穿官服者慢吞吞的从台阶下来,走到公子宇身边懒懒道:“老三回来了。”
公子宇呼吸一致,当即弯腰作揖:“参见太子殿下。”
“罢了罢了,”太子懒懒的侧身,头顶玉石发冠发出温润的光。与公子宇相似的面容疏离淡漠,没有阻拦之意。
眼看公子宇双拳落在伞外,瞬间半个身子潮湿。
太子和身后的二皇子对视一眼,做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公子宇察觉面前风的速度变了些——
瞬间眼前一亮——
他的蒙眼布条被太子手指挑开,布条被高高抛起,落在水坑里,很快沉了底。
两位皇子像是打量怪物一般盘看着公子宇:“大家都是兄弟,好久不见,三弟何苦蒙眼示人,如此不坦诚。”
明明是对方率先出手,如今却倒成了公子宇蒙眼示人的错。
公子宇没有还击,他咽了咽口中酸涩,依然低头等候圣上传讯。
“太子,您什么时候见过等候召见者,还要人在旁边伺候的。”二皇子站在一旁得意洋洋的观看太子欺负公子宇,每一次察觉这场闹剧即将结束时,他总会再次提议,继续打压公子宇。
三位皇子都没有说话,这种静默却压的每个人肩膀万斤重。
“这——”为公子宇撑伞的手颤抖起来。
半晌,公子宇疲惫的眨眨眼:“这位公公,一路相送,辛苦了。”
太子和二皇子这才满意,转身重新回到尚书房,禀报着什么。
“三皇子,看来今日有太子和二皇子做陪,圣上是不会看到您的牺牲,也不会见您的。”汪仁站在楼梯之上,望着院中孤身淋雨的公子宇,长叹一口气劝退道。
公子宇默默将怀中唯一在意的契约书贴着胸口放好,这才裹紧外面湿衣。
雨中夹杂的寒意如刀,锋利薄削,一片一片凌迟他露在外面的皮肤,恨不得挑起他的衣缝,偷袭他的骨头。
“三皇子——”眼看对方毫无退缩之势,汪仁开口继续。
公子宇挺直身子,雨水打湿他的头发,黏糊糊的贴着他的脸,很快雨水便顺着下巴滑落在地上,溅起透明干净的水花。
他睁不开眼,只能眨着眼才能看见。半晌公子宇吐出一口雨水:“马上边塞就是酷暑,蓝照国与北陌国虎视眈眈,就希望在极端天气偷袭。此刻士兵牺牲性命守着天下第一关,我只是淋点雨,又算得了什么。”
“您又不是不知道,这是太子和二皇子故意——”
就像是听到一句很普通的叙述一般,公子宇抬起眼望着面前关切自己的汪仁,似笑非笑:“如果你武器不够,兵力也缺,面对挑衅,就只能自己受着。”
第30章 最后一战(01)
雨下的更加畅快。
公子宇浑身湿透,白衣黏在身上,冰冷刺骨。
他抿紧嘴唇,反而扬扬下巴,抬眼望着尚书房。
尚书房内四角放了炭盆,圣上懒懒的躺在榻上手撑着额头听太子和二皇子向自己描述最近的趣事。
汪仁第三次掀起暖帘望着院中孤零零的身影,回首又看看屋内众人,肩膀下沉,站在外间并没有说话。
“你们两兄弟一个忙于政事,一个府中王妃临盆,今日怎么这么有兴致陪朕?”早朝下来,太子与二皇子便跟着圣上步辇一起回到尚书房。
刚开始圣上还兴致勃勃,说到最后太子翻来覆去就那几句,也不在感兴趣。
二皇子深知多说多错,站在一边捧哏,偶尔看到圣上面前茶杯少了,便催促汪仁上点心。
反倒圣上成了最累的那个。
耳朵不停,嘴巴不歇。
“近日春雨不停,田间农民也赋闲在家,儿臣想来,难得也可以像普通臣民一样过一天。”太子赔着笑,做了个揖。
圣上眼神精锐的瞥了对方一眼,冷哼一声:“你既然知道春雨不停,江南年年涝灾皆是因为当政府衙没有未雨绸缪,今年你可有跟进此事?”
兜了个圈,又扯到自己身上。
太子来不及自责,下意识跪在地上:“儿臣知错。”
“你是当朝太子,自当比旁人担子重。”圣上说完,重新懒洋洋的靠着腰枕,抬起头看了二皇子一眼:“那么心胸也要比别人阔些。”
听到最后一句话,二皇子心下似被刺戳中,抬起头,结结实实受了圣上眼神敲打。
他面色尴尬,握紧拳头抿紧嘴巴——
圣上阅人几十载,如今太子和二皇子所作所为其中的小心思,岂不是他曾经走过的路?
半晌,二皇子长吁口气抱拳替公子宇说话:“三弟从天下第一关游历而归,特来面圣。”
屋内熏香渺渺扶摇而上,烧烬的香头倏尔掉落在炉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