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和骨(25)
顾准抬起笔在纸条上写了些什么,折起来用胳膊撞撞顾铭,示意并排的同桌们一个接一个,传给阿糖。
“什么?”阿糖看到同学放在桌上的信,这才放下手中小刀,诧异的望着露出一排白牙傻笑的霍准。
“——阿糖,你中午还要吃豆腐脑吗?如果吃,就摇三下手中纸条。如果不去,就摇五下手中纸条。”
阿糖看完纸上内容,抬头望着霍准一脸期待,默默的叹了口气别过脸不再看他。
季先生坐在讲台望着霍准全程歪着脖子看阿糖,不由自主的用手中戒尺戳戳桌面苦口婆心劝解:“别看她了,看看我好不好,考试不考她!”
“哈哈哈哈——”
听闻先生的话,众人抬头正正看到发呆等待阿糖回应的顾准,笑的更是人仰马翻。
阿糖也跟着抬起头才知道大家都看着自己,下意识转脸看到顾准捂着脸忍着笑和其他人打趣,顿时明白了先生的意思,翻了个白眼长长叹了口气。
不等课堂安静两秒,顾准的纸条又传了过来——
“阿糖,那你中午吃什么?”
阿糖有些郁闷,趁着先生低头念书文,侧身正对顾准,抬起手打了个叉无声开口:不要给我传纸条,影响别人!
安静了修剪三个指甲的时间。
啪。
一颗纸团砸在阿糖脑袋上,滚在桌面书本旁边,吓了她一跳。
她连头都没回,默默望着桌上胖乎乎的纸团子,狠狠一拳砸扁成纸片。
“阿糖!”
季先生正说的兴起,突然被捶桌的声音吓了一跳,半晌接不到刚才说的地方,咬牙怒斥:“给我站到墙边去!”
“我?”明明自己一本正经,为什么被先生当做不务正业?
想起答应公子不再欺负先生,阿糖慢吞吞抱着书本,站在课堂后面。
一阵清风袭来,吹到了院内池塘里的荷叶,不一会儿,第一滴雨落了下来。
紧接着其他伙伴迫不及待的,也跟着倾泻,狠狠歪了刚准备长出来的小花苞。
公子宇坐在书房低头写信,一阵寒风冲进屋内,桌面上的信纸不由自主的翻腾飞起。
纵使他能力卓越,面对自然力量也是无可奈何。
修长手指覆在信纸上,琥珀眼眸望着窗外,想起今日阿糖去学堂,可不知有没有带伞。
等到先生慢条斯理的卷起桌上课本,夹在腋下说下课,阿糖终于再次呼吸到了春天的气息。
“阿糖——”顾准一边将书本扔给顾铭,急着过来找她。
“嗯?”阿糖翻翻之前被口水和图画充斥的书本,对自己真的没什么信心——又过了惶惶不可终日的一天。
顾准拽拽她的胳膊:“先去吃饭,听说今天灶上做毛血旺,放了好多黄喉牛肚肉丸子,去的迟了可就没有了!”
“马上马上——”一说到有吃的,阿糖口水快要流下来,手下收拾书本毛笔的速度快了许多:“要不你们先去帮我占位子,我马上——”
“雨要下大了,走吧,先吃——啊——”
顾准抬起手,准备揽上阿糖肩膀,突然不知从何处一阵疾风,刺在他的手背,吓得他立刻跳到一边,四下打量。
“阿糖。”
公子宇站在石桥的另一边,打着油纸伞等待着阿糖放学。
脚边白衣白鞋已经沾上湿泥,不知道等了多久。
“公子——”听到熟悉的声音,像是在心上响了一声脆铃,阿糖咧着嘴抱着书本转身朝对方跑去,没留神脚下一滑,身子趔趄一下,迎着对方的眼眸笑意更深,简直是跳到公子宇身边:“公子您来接我放学吃饭吗?”
“我怎么没发现,阿糖跑的这么快呢?”顾家兄弟还站在课堂内,顾准讪讪的望着阿糖的背影。
顾铭将两兄弟的书本放进背包内,望着好兄弟酸酸的表情和语气,不由得噗嗤笑出声。
“你笑什么?”顾准不满。
“没有啊,”顾铭憋着笑,打开伞进入雨幕,留给好兄弟一个背影:“我就是开心今天吃毛血旺。”
“下午没事,和我练功夫。”
公子宇接过阿糖盛好的饭菜,毫不客气直接开吃。
“啊?”
薄薄细雨落在肩头,浸湿空气,痒酥骨头,最适合躲在被窝里吃着好吃的发呆。
却要被公子宇拉着练功夫——
与其说起练习,倒不如说是被公子宇花式暴揍。
想到这里,阿糖已经压力大到胃疼。
“怎么?”公子宇抬起眼,刻意挑眉讽刺:“不是有胆子去蓝照国和谢芳宁单挑,没胆子和我对打?”
“不是...”阿糖刚准备称病请假,被对方这么一说,干脆吞下,撇撇嘴翻了个白眼偷偷自言自语:“那是您手里没有刀...”
“阿糖。”公子宇放下手中碗,难得一脸真诚温柔风和日丽:“你不是最喜欢和我一起吗?”
“...”阿糖长叹一声苦着脸:“公子您别这样,您这样我害怕——”
想到稍后要重新开始练习功夫,阿糖坐在桌前眯起眼睛望着面前摆放整齐的各种药瓶。
半晌,手指摸摸顾家兄弟之前送来的酒。
“阿糖,你听说过醉拳吗?”顾准一本正经的拿着一小瓶酒交给阿糖,仿佛自己亲眼见识过一般:“我听说很多练武之人在决斗之前都会喝酒,说是胆小者壮胆,胆大者增强手力。若是你真的担心考试过不了,不如试试这个。”
“这是我们两兄弟准备歃血沙场前喝的,现在看起来你比我们更需要。”顾铭听闻阿糖要和公子宇对打,也是一脸担忧。
既然是顾家兄弟认真负责的介绍,阿糖拿起桌上酒瓶,打开瓶塞闻了一口。
刺刺刺刺鼻——
难以言喻的味道。
“这东西这么难闻,怎么还有那么多人喜欢?”之前说书先生手边也常备一瓶酒,说是这是他的好朋友。阿糖怀疑的望着面前酒瓶,摸摸紧张的肠胃,最后还是决定,喝了一口!
“好辣好辣!”阿糖眉毛眼睛皱在一起,将酒瓶放回桌上,决定以后再也不相信顾家兄弟:“他们真的是换着各种方法想让我死。”
转眼休息时辰已到,阿糖歪着脑袋挠挠眉毛,长长叹了口气——看来今天这顿责骂是逃不了了。
站起来的时候——
阿糖眼波流转,感受着身体血液加速流动的感觉。
手掌发热,脸颊发热,整个身体好像是自己的,却又好像不是自己的。
整个世界软绵绵的,这种感觉,又新奇又好玩。她在屋内转了一圈,几乎是踮着脚尖弹跳出门:“公子——”
公子宇转过身,诧异的望着对方情绪断崖式的起伏心中怀疑——莫非这就是年轻的感觉?
“准备好了吗?”
“嗯。”阿糖所有的行为都比之前的动作夸张两个度,本想冲公子宇点点头,却变成了弯腰鞠了一躬。
然而她是一点没发觉:“开始吧,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半晌,公子宇蹙眉:“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我擦了药酒。”阿糖向后跳跳伸出拳头,歪歪脖子冲对方招招手:“来打我,我不怕。”
原本三成感觉,七成怀疑,到现在十成把握。
公子宇眯了眯眼,表情阴鸷握紧拳头:“你,说,的。”
一个闪身——
阿糖已经被对方撞倒在地。
“欸?”她还没有看到是怎么回事,自己却已经躺在地上了。
半晌她爬起来,捏捏自己的脸提醒自己集中注意力,一拳向对方冲去——
她以为的速度和力度,和实际上的速度和力度,是有着理想化的诧异。
公子宇等了很久,扬起下巴叹了口气,一掌握住她的拳头。本想继续将她扔出去,闻到对方呼气吸气之间的酒气,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你,喝,酒,了?!”
“这个——”阿糖再傻,触及公子宇准备吃人的眼神,眼波流转,干脆的身子一倒,装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