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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之臣(55)

谷开阳工作的杂志社离星港国际不远,季明舒去附近茶餐厅打包了一份下午茶,便径直前往《零度》。

今天是定稿日,杂志社上上下下都非常忙,大家为着手头工作来回穿梭,根本就没工夫多搭理她。

她瞧见眼熟的小助理,这才拉住问了问,“你们副主编呢?”

小助理知道季明舒是谷开阳闺蜜,推推眼镜,为难地说了句,“谷姐她…她现在在总编办公室,应该是在被训话。”

最后这句她说得很轻,几乎只余气声。

季明舒:“为什么被训话?”

小助理小心翼翼道:“昨天谷姐临时请假,工作没交接好,不小心出了点问题,今天定稿的时候就特别麻烦,整个版面都赶着换,所以……”

季明舒一怔。

小助理又说:“季小姐,你找谷姐的话,不如先去办公室等吧。”

“不用了,”季明舒忽然将打包的下午茶点心塞给小助理,“你们吃吧,不要说是我送的,也不要和你们副主编说我来过。”

“啊?”

小助理看着季明舒说完便转身远走的背影,整个人都是懵的。

秋冬的帝都,天亮得晚,黑得却早,六点已不见夕阳。

从马场去会所的路上,周佳恒给岑森汇报星城那边后续收尾工作的进度。

岑森靠在座椅里闭眼假寐,没接话。

周佳恒汇报完,稍稍一顿,语气没有丝毫变化地转了话头,又道:“今天夫人下午两点半出门,去茶餐厅打包了点心。三点到《零度》杂志社,三点十分出来。沿着淮南三路一直走到淮南二路和东景街交汇处的卢森德超市,买了一袋食材。四点半走回星港国际,没再出来。”

岑森仍未接话,只是低低环抱的双手换了个方向。

宾利一路开往和雍会,今天江彻回帝都,见一个芯片研发团队的教授,顺便和他约了在这见面。

江彻最近正是热恋期,春风得意的,稍稍有些好为人师。

见私下会面不太喝酒的岑森进来便点了瓶威士忌,他忽然道:“你有没有发现你有个问题。”

岑森略略抬眸。

江彻的手臂伸在沙发背上,脑袋微偏,一副不正经的懒散样子。

指间的烟漏出点点猩红,烟雾袅袅,衬得他声音也低哑慵懒,“你特别不擅长处理沾上感情因素的事情,不知道怎么面对安家,也不知道该拿你老婆怎么办。”

岑森又垂了眼,平日从不碰烟,今天却就着江彻的火点了一根,低低地夹在指骨间,任它明灭。

“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你刚到南桥胡同那会儿,季明舒可喜欢你了,天天带着小零食去找你玩。”

“有么。”

他只记得季明舒特别公主病,还特别幼稚,似乎拉着几个小孩子一起孤立过他。

“怎么没有,那时候舒扬还天天笑话她热脸贴你冷屁股来着,还说她这么快就把岑杨给忘到了九霄云外,没良心。”

江彻提起岑杨,岑森倒有了点印象。

因为舒扬和岑杨名字里有个同音字,关系一直很好。也因此,舒扬最开始并不待见他,他们这几个发小,是后面才玩到一起去的。

江彻掸了掸烟灰,“我客观点说吧,其实季明舒的个性,我还挺欣赏的,比较单纯,也比较直来直往……”

岑森睇他。

“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说跟你老婆这种女生相处,就应该直接一点。李文音这么点小破事情还能闹得满城风雨,你自己应该负很大一部分责任。”

舒扬和赵洋都不如江彻了解岑森,当初岑森和李文音那一段,江彻是全程见证过的。

要说岑森会为了李文音不顾岑季两家交情,执意离婚再娶,他第一个不信,首先岑森就不是个恋爱脑,其次李文音真没那个本事。

他想到什么,还忽然懒洋洋地调侃道:“我还说句不该我说的,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种……一听季明舒出事就往回跑,出了事就借酒消愁还抽烟的行为,特别像我和周尤吵架的时候我会干的事儿。”

岑森稍顿,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声音很淡,“不该说就闭嘴。”

江彻轻哂。

两人见面自然不是为了闲聊,江彻也不是爱操心人家感情生活的老妈子,不过几句,话题又很快转回了合作项目的公事。

晚上九点,夜幕星星点点笼罩住这座纸醉金迷的城市。

岑森和江彻在和雍会的包间里低声交谈,谷开阳也终于加班完毕,赶回了星港国际。

她正担心着季明舒没有好好吃饭,回家一看,就见季明舒举着流血的手指,正蹲在茶几前翻找医药箱。

“季明舒,你干什么了你,你手怎么回事儿?!”谷开阳紧张得鞋都没换就上前,不错眼地盯着她正在往外冒血珠的手指,“痛不痛啊?”

“废话,当然痛!”季明舒可怜兮兮地皱着张脸,见谷开阳全神贯注在帮她贴创口贴,又忍了下,强行无事道,“不过也还好,就轻轻划了下,过会儿就不痛了。”

谷开阳提起的心稍稍放下,又继续追问:“怎么搞的,你碰什么了你,想要吓死我是吧?”

“我还不是想着你工作辛苦,想下厨给你做几道菜。”

“……?”谷开阳一脸黑人问号,“你,做菜?”

她回头看了眼厨房,别说,锅碗瓢勺还真有动过的痕迹,“那菜呢?”

“你好烦。”

季明舒嫌弃地拍开她的手,自顾自起身,坐到沙发上,理直气壮中略带一点心虚,“这不是缺乏实践经验,还在社会主义建设的道路上不断探索吗?”

菜没做出来在谷开阳意料之中,她现在比较震惊的,还是季明舒这四手不捻香的大小姐竟然突然想起了做菜。

季明舒想要揭过这页黑历史,于是又坐直身体,严肃认真地和谷开阳讲:“阳阳,我今天认真思考过了,我觉得你说得很对。我不能一直这个样子靠别人养。蒋纯今天特意给我打听了小道消息,说李文音那电影,君逸前两天就撤资了。”

谷开阳有点跟不上她的思路,“那,那这不是好事吗?我就说了你和岑森肯定是有误会,等等,那你怎么突然又想到不能靠别人养……”

“不管他是公事公办让李文音走正常流程,还是他根本就不知道电影内容,他起先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也不尊重我,这是事实。”

“他不尊重我是因为,他觉得我就是他养的一只金丝雀,没有必要尊重。其实归根结底都是怪我自己,又要钱,又要尊重,要得太多了。还有我二伯他们,不就是吃准了我离开岑森就活不下去吗?”

谷开阳被季明舒的一脸严肃shock到了,迟疑道:“你这是要变身钮祜禄舒舒?”

“你正经一点,我说认真的。大家不都是在很努力地生活吗?虽然岑森这人是比较一言难尽,但他工作态度还是值得表扬的,我听他助理说过,他有次为了谈一个并购案,连续半个月每天都只睡三小时。还有你,每天这么辛苦工作这么认真,还要因为我这个拖油瓶被总编骂,我也应该……”

谷开阳:“等等,你怎么知道我被总编骂?”

季明舒一顿,反应机敏地倒打一耙道:“你这人怎么这样,都怪你打断我思路,我一下子都忘记要说什么了。”

她又看了眼时间,“都快十点了,你还不去睡觉?谷开阳你明天还上不上班了?”

谷开阳想起今天下午助理送来的那盒她很喜欢的点心,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晚季明舒和谷开阳都睡得很早,季明舒闭着眼,想起下午去杂志社时听到的话,想起失魂落魄往回走时遇见的那些路边小贩,紧了紧被子。

这个世界上,大家都在靠自己很努力地生活,她季明舒为什么不可以。

不得不承认,今天收到蒋纯发来的消息时,她心里有一点点小小窃喜,可如果她就这样没骨气地回去,岑森这辈子都会看不起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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