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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所日记(11)

作者: 捩医 阅读记录

“滚开!”我一下子停住,滑轮车发出刺耳的“噌——呲”声,这些天的烦闷让我的语气很不客气。

“我待会儿会走,但今天我想跟你聊几句。”

“那请你现在闭嘴,我不想看到你的脸。”

“好吧——本来是关于你小情人的。”李娜摊开两手,作势耸耸肩要走。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抓住她,反应过来后自己也愣住了。

李娜看着我,迸发出轻轻地笑声。

————

院长办公。

“屈烨白,上次是你赶着我走,如果这次你只是来闹着玩的,那我现在就走。我没闲功夫。”我刚进门就开始警告没事找事的他,蹙眉道。

屈烨白正在倒热茶的手一抖,不满地斜怼我道:“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兄弟吗?”

“说事儿。”

“你发什么火啊。这次让你来,是让你见一见你的心上人,满足一下你干渴的生理需求的。”

“闭嘴!”我盯着满眼戏谑的某个人,感觉额上青筋暴起,直接抬起右脚踹在他大腿根部。

“呜啊——嘶——”

我走在路上。

感觉心在不停地狂跳——我就要见到徐祁了。

很久没有经过清理的木板每走一步都会飞扬起一层细密的尘灰,我拿口罩护住脸也无济于事,只能趁此观察着四周。

但也许记住这里也没有一点用处——因为我无法带他私奔。

“咳咳,咳……咳,咳咳……”

木板散发着锈斑,整个封闭的空间因为没有阳光导致空气发腐,所有的呼吸都黏合着细灰令人止不住地咳嗽。

我努力让自己边控制咳嗽声边穿过各个房间,终于在一个紧闭的、“劣迹斑斑”的门前停了下来。

这里面就是徐祁。

可我不敢进。

我是一个男人,却保护不了自己的恋人,把自己的恋人害进这里——周围连阳光都照不进来的地方。

我一只手撑在门上,疯狂的压抑着想痛哭的冲动。

☆、第二十一章,狂念

又场事后,我们一直沉默着。

良久的沉默。

我想着以前的一幕幕,母亲抚摸我的头发……父亲在警车前看我……他们双双离开我,错开时间进去……徐祁背上背包逃离我……我升职……我遇到一个我爱的患者……我们交合……

一切都没有快乐可言。

父母先后送到不属于这里的研究所,让本该度过童年的我硬生生拉短时间,哭过一年又一年,终于迎来了平淡。

然而,命运又一次玩弄了我。

曾经玩弄,现在玩弄。

也许此刻我就会明白,也许多年后才会明白——其实不论我如何躲藏逃脱,命运这个东西永远都存在,它不生不灭,长我心上,只会折磨而不会救济。

就像悬崖的两头,一边是深渊,另一边,也是深渊。

无处藏身,无处不在。

————

翻滚后我尽职的给我们都洗了洗。

“好了,躺下休息吧。”我坐在床上,拿白色软巾擦干徐祁刚洗好的身体。

“你也自己擦擦吧,下巴上的水都滴我脖子里了。”

“没事。”我一边回答一边不动声色的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

十一点五十九了。

屈烨白说了让我陪徐祁一天,晚上必须离开,这算是兄弟的帮助了。

我垂下眼睑,不知道怎么告诉徐祁这件事。怎么跟他说?说实话?说其实今天的“没事”都是假象,其实我还是要离开?

怎么……怎么可能!

“付严?”徐祁推了我一把。

“嗯?”

“看你走神的,毛巾都掉了还擦。”徐祁说着大字型砸向床上,伸展四肢形成人毯的形状,琥珀色的眼睛一直在转。我坐旁边陪着他,抹掉脸上变得冰凉的水滴。

“唉,付严,”他看向我,“你还能退休吗?”

他看的我心悸。

他说过要等退休出去,再在一起。

“可以。”……也许吧。

“是吗?”他闭上眼,捞过被子,“那就好。付严,你想走就走吧,我不勉强。

“只是……如果哪天你退休了,别忘记,给我一个家。”

我看着他苍白无力地脸,眼睛愈发深邃。

我想说一句对不起,但还是没有。

整整一夜我都睁着眼睛,第二天依旧重复工作。

不可以再去见他一面,但我知道徐祁也一定夜晚没有睡觉,他可能跟我一样,难过,但是不会哭。

因为我们都成年了。

————

“付严!赶紧戴口罩啊手术时间快到了。”

我从医用服里掏出白口罩,“晚上六点是不是还有一场大手术?”

“对啊,今天的工作表上记录的清清楚楚。”工作人员说着扣好扣子,“不过,是解剖手术,好像是……之前的哪个病房患者。

“唉呀又有可怜人被放弃了啊。”

我低下头没有回复,安静地看着反光的地板里自己的脸。

————

我又回到了研究所后面的天台上,直直地站在边缘。

站在这里是望不见外面的,研究所的庞大遮盖了视野,只能看见它灰白色的墙壁。

我记得以前研究所进来过一个老兵,年过半百依旧不显苍老,我治疗他的时候,他还跟我讲过他的过去,也跟我简略的谈过研究所。

老兵说研究所也是历史。

他还说:“我以前去过很多地方,去过老城,去过爱丁堡,去过曾经法西斯战争场,它们都很老。站在上面就像过流沙一样。

“你说它们曾经不沧桑不残酷吗?这个研究所也一样,虽然是治疗,但也避免不了谁失败谁解剖。

“年轻人啊,还是经历少了啊。”

我把老兵最后的叹息和徐祁那一天病态的脸叠加在一起,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几乎差点被风刮倒。

其实那天那样仓促的离开,徐祁应该不会失望,毕竟我终于亲口说了——“我爱他”。

我到现在都忘不了他当时突然的笑容——那种看起来很幸福,也很痛不欲生的笑容。

我蹲下身,坐在天台上。

我埋下头,第一次放声大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我走进装潢简陋的暗屋内,怀里抱着束花,脚踩进大理石地上,每走一步都似乎有碎缝裂开,狠狠地吸着我。

我跪在墙壁前,轻轻摸索着悬挂的相框和棺材。

花瓣掉落在地上。

再没有人说一句话。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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