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所日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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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研究所日记
作者:捩医
晋江2019-07-03完结
文案
我走进装潢简陋的暗房内,怀里抱着束花,脚踩进大理石地上,每走一步都似乎有碎缝裂开,狠狠地吸着我。
我跪在墙壁前,轻轻摸索着悬挂的相框和棺材。
花瓣掉落在地上。
再没有人说一句话。
——付严,你做这种医生,是为了什么呢?
——求得安心。
内容标签: 强强
搜索关键字:主角:付严,徐祁 ┃ 配角:李娜 ┃ 其它:研究所
☆、第一章,再会
我深深呼吸着,浓烈的消毒剂让空气变得黏腻潮湿。
“今天没有‘新人’入场吧?”我边戴好口罩,边问着旁边擦窗的工作人员。
“嗯……有一个,昨晚送来的,据说是感染兼HIV患者。
“在071室病房。”
我皱紧眉毛,着实觉得麻烦。HIV到现在还是一项没有答案的感染性疾病,似乎连突破的瓶颈都还未找到。
用那些专业人员的话说,就是“正在努力中”。
但身为医生,即使如此,还是不得不为其尽力而为。
我漫步在走廊上。
走廊两边是标有数字的病房,透过狭小的缝隙,可以看见很多沾染virus的患者,可能还有其他附加疾病。
很多时候他们都在透明玻璃前挤破脑袋,有时悲怒的捶击它,大概是为了让医生看他们一眼,然后被有道德观念的医生看中救他们。
我倒是不甚在意,这种简单又野蛮的“求救”方式,对于资深医生已经完全免疫了。
我熟门熟路的来到标有“071”对病房,手掌伸展着推开白色的门。
患者很懒散的斜靠在床头,后背对着我。果然——很多刚进来的患者都会做这种姿势——为了减轻自己心里的沉压。
我按下圆珠笔,“新人,自己来填一下个人资料表,然后跟我去检查病况。”
“咳,咳咳。”床上的懒人咳嗽着,肩膀因其一抖一抖的。
“请配合一下。”我说着走向他。然而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忍不住瞪大眼睛——毫无理由的。尽管手里的表被捏出褶皱,但我并没有生气。
我绝对没有生气。
--“你来这干什么!”
“我是个患者,医生,”他摊开手无奈耸肩,“我也没办法啊。”他无所谓的回答,眼睛却像软组织生物的吸盘一样紧紧吸着我。
“你脑子……咳,为了报复我找到这来?”
“什么报复啊别乱说话。”他摩擦着地板移动,离我也越来越近,甚至想伸手拍打我的肩膀。
但在我眼里更像是需要拥抱。
我急忙挥手阻拦:“徐祁!别忘了你现在是什么,喂……别抱肩膀……再敢对医生乱动手动脚……听人话吗……该死的今天就把你送到手术台……喂!”
“嗯——”
徐祁哼了一声,眼睛里深邃的琥珀在身体的阴影中趋于变色。他伸着两条长胳膊把我禁锢在一个半圆里逼我往后退——直到背后挨着一堵墙。
“也对,毕竟你现在混这么好,比我好得多。哪像我,被自己爸妈绑到这鬼地方来。感觉被严重嫌弃了哎。”
男人温暖的气息喷洒在我脸上,带着极淡的薄荷香,但更多的依旧是黏腻的消毒剂品。
“……滚床上检查!”我按下他令人烦躁的脑袋。
蒙笑的声音一下子不受控制的从手中的脑袋传来,像极了对我的嘲笑。
我按捺住暴力的思想,还是伸手抓了把他的头发。
————
“付医生,今天的实验什么时候开始?”李娜端着一个易碎茶杯,在里面放了两个胖大海。
我忙碌的记录着昨天的患者个人信息,随口问:“实验三次的那个患者呢?”
“哦……她是069室的,叫郑依然。”
“就她了。”
“好。不过……”李娜看着办公的我,欲言又止。
我理解的放下签字笔看向她。
李娜迅速解释:“郑依然她已经实验过三次,有可能是个失败品。在她身上,付医生不需要下太大心思。''
“那按你,你觉得应该怎么做?”我大概知道她接下来的话了。
李娜替我晃了一下茶杯中浮起的胖大海,声音柔和:“付医生,直接‘放弃'她吧。"
她锃亮的黑色大波浪让我意外想到徐祁沉淀的琥珀色。
“放弃……吗?”
“对啊。”
☆、第二章,放弃
医生总是不轻松的。
检查完上午所有需要我的患者花光了我今天所有的闲暇,我只好偷偷取下手套,躲进医院后的天台上。
中午的太阳高挂暴涨,光线紊乱模糊了地平线,但并不温暖。一仰起头,就可以看见纯粹到透明的天空。
其实徐祁也经常来这里的。
不过不是现在。
那个时间段已经过去了——似乎因为某种无法契合的东西而变得遥不可及。
那个时候,年少无知的我们还不知道世界的不安与纷乱,只知道该好奇些什么奇怪害羞的事,脑袋里也都只有些文学和朋友。
但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医生,工作时间表安排好了。”外面有人在敲门。
回家,喝水,洗澡,睡觉,铃响,起床——时间会非常迅速又不着痕迹的流走——忙碌却只增不减。患者没命的纠缠让我忙碌的焦头烂额。
“好。”
我叹息着,适当的平复了一下心情,抬手推开沾满消毒水腐烂气息的手术门,求生的喑哑立刻裹着绝望扑面而来。
“医生来了!”患者极力尖叫。
“来了!来了!救我,先救我!医生!”
“医生我是0……我的病还能……”
声音蹿杂。
“闭嘴!安静!”一旁的工作人员用手敲击着门框,发出“咚——咚——”的回声,像是冲蜷在病床和黑色硬石地板的患者怒吼,进而强迫他们一动不动。
我接过病单,漫不经心的扫视着他们惨白的脸。
该怎么形容他们当时的表情呢?自卑?恐惧?忧慌?……
不,都不能算对。
到现在我还是找不到答案。
——他们不过是为了活着而已。对于我而言,思考或是担心这种东西总是无聊又浪费时间,根本不值一提。
“按先后手术。”我无所谓的把病单扔给工作人员,戴上医用服的连衣帽准备先给自己消个毒。
“付严医生!”背后清朗的声音阻止我迈步。是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女孩子。
我转回身体,秉持着礼貌看着她的眼睛。
她轻轻扬起笑容,露出四颗洁白的牙,“我记得您,您给我做过三次手术,付严医生。”
原来是……郑依然。
“为了防止你们的virus,做手术是不可避免的。”我尽量让回答听起来中立又可靠。
她还是眯着眼对我笑,“付严医生真是够辛苦了,实验很累吧?嗯……一定累!毕竟,我们的病很特殊嘛。”
我微不可及的皱了一下眉。她在说什么?她没有说“手术”——她说“实验”。是察觉到什么了吗?
我面不改色的盯紧她混灰色的眼睛,企图看到一点点可称为答案的东西。但只从虹膜里看到我冷削的轮廓。
“回去。我很忙,到你了再来找我。”我心里有些不想面对她,于是转身把手放在看不出脏乱的门上,拉开门离开。
女孩站在背后,一动不动,像送我离开。
关上门,我几乎感觉如释重负。
“付医生,怎么了?最近太累了吧?”李娜整理好文件,暖暖的笑缓解着我的压力。
我坐在黑皮的旋转软椅上,右手撑起疲惫地大脑。“李娜,郑依然进研究所多久了?”
“啊?她啊……”李娜眼睛向天花板的方向翻了翻,“有六七年了。那时你还没来这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