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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君亲师(88)

作者: 风里话 阅读记录

她想告诉他,他确实是天定的司战之神,可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因为她比谁都明白,眼前的少年早就将整心都给了她。若是此刻知道自己是天定的下一代司战之神,是她的取代者,便会将命都送与了她。

“你还要这样说!”桑泽赤红了双眼,推了她一把,径直走到门边,“对,他年岁月里,没有你,我也会过得很好。我不死不灭,寿与天齐,皆为你所赐。”

“阿泽,我不是那个意思——”桑泽推她的那一下,的确没有用力,他也不可能用力。可是御遥还是觉得自己已经站不住,她觉得自己浑身都在颤抖。

他在怪她。

他在恨她。

桑泽停下脚步:“别再说了,我懂你的意思了。说到底,你就是想告诉我,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一定的。比如于我,岁月漫长,难保从一而终。于您,时光匆匆,所以才觉得我很好。如此想来,若您也岁月无忧,大抵也不会选择我。”

“你……”只一瞬,御遥呆立在原处,动不了一步,也吐不出一个字。良久,她艰难的喘出一口气,“你能明白这些……你能明白这些,也很好。”

桑泽看着御遥苍白的面容,想上前扶她一扶。却不料御遥拂袖转过身去,“回俊坛渊吧,我们都静一静。若一时觉得心绪难平,回八荒也无妨。分开一段时间,或许我们可以想的更清楚些。”

桑泽伸在半空中的手,指尖颤了颤,还是收了回来,转身离开了散花殿。

御遥的唇边有细细的血流出来,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开成一朵一朵鲜红的花。她顺着石桌跌下去,喉间忍了太久的鲜血随着真气的翻涌,倾数吐出来。她抖着手擦了擦,却越擦越多。她的双眼已经无法聚焦,散花殿中也已经没有那个白色的身影。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若是岁月无忧,我自然只会选择你,我会完完整整地爱你。和你一样,将整颗心都给你。”

最后的意识模糊前,她弹指关上了散花殿的大门,拈诀开启护山阵法。

她最后一次凭着印珈感知那个少年,很好,他已经到了巫山脚下,离开了巫山。

她惨白的面容上浮起一点笑意,她想,无论是对于天道,还是那个男子,她都尽力了。

有紫色的霞光从她体内流泻出来,一缕一缕缠绕在巫山之上。

刚刚落入山脚的少年,踉跄跪在地上,胸腔里一颗跳动的心脏仿佛被劈成两半,疼痛撕扯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艰难地回头,眼中是痛彻心扉的绝望。

阿御,她封山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本来我只是想写一个寻常吵架的,然后不知怎么就写歪了……吵的有点厉害!!!后来改了改,就索性更厉害了点!

☆、隋棠

整个巫山,被紫色霞光缠绕着,丝丝缕缕都是御遥的灵力。可是桑泽知道,那不仅仅是她的灵力,更是她的命。以往都是每个三年修为减退一分,可如今距离上一次不过一年多。修为如此快速衰竭,是心志受到了摧残。

是他的那些话,伤到了她。

他对了她说了什么?

他说:对,他年岁月里,没有你,我也会过得很好。

他说:我不死不灭,寿与天齐,皆为你所赐。

他说:于我,岁月漫长,难保从一而终。于您,时光匆匆,所以才觉得我很好。

他说:如此想来,若您也岁月无忧,大抵也不会选择我。

而她,在他离开时,惨白着一张脸,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又是什么?

她说:你能明白这些……你能明白这些,也很好。

她是有多失望,多伤心,才会这样对他说?

这一刻,桑泽才豁然明白,那个有着赫赫战绩,让整个洪莽源都仰首叩拜的女子,却于情爱之上,脆弱不堪。她分明是怕的,怕自己离开她,怕自己不要她。所以她才会在在婴梁谷中,持着圣君之威,多次与一个比她小了不知多少、根本毫不起眼的孩子争风吃醋。而他为什么会对她说那些话?为什么在她明明已经虚弱无比的时候,却还要离开她?

他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捂着胸口,咬牙忍着身上的流毒、剧痛、心悸各类反噬,强逼着自己保持清醒。他在这一瞬才仿佛真正成长起来,意识到他再也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年,他再也不能只受庇护。巫山之上的那个女子,需要他实实在在的保护和守护。上六路阵法他不知破解之法,身上又开启了七星融血大法,若是硬闯,他同阿御,可能都会葬命于此。

他忍住颤抖,抑制住心慌,估摸半个时辰后,反噬结束,才踏入阵中。满山遍野的紫光,是从阿御心脉中散出来的。所以,他根本无法闯阵,一旦硬闯破开阵法,阿御心脉必定被震碎。

所以,他只得于周身化出“遮天蔽日诀”的护体之光,踏入阵法。眼前浮现出与阿御相处的一幕幕,耳畔却仍然不断回荡着今日对阿御的字字诛心之语。含在眼里的泪珠在第三路阵法中,滴下第一颗,然后便再也收不住。随着阵法的层层推入,加之他只守不攻,待行至最后一路,九重护体之光已经倾数破碎。

到底,他终于看见散花殿出现在眼前,嘴角牵起一点弧度,弹指挥去泪水。只是在他行将踏出阵法最后一刻,右手因莫名的疼痛泄了真气。阵中利剑不偏不倚刺中后心,他顿了顿脚步,以灵力逼出利剑,凝神止住鲜血,一掌劈开了散花殿大门。

随着两扇殿门被开启,映入他眼帘的,是他一生都都无法忘记的场景。

那个在人前永远高高在上,让人可望不可即的神女,此刻正蜷缩在地上,紫色霞光已经变得稀薄且黯淡,却还在从她体内流泻出去。她的左手死死地握着一把匕首,狠狠地划着自己的右手,似要从掌心中剜去些什么。

血流了一地,那只右手已经血肉模糊。而她的脸上,有大片大片的水泽落下来,分不清到底是汗水还是泪水。

桑泽拂袖吸来匕首,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扶起抱在怀里,握着她那只浸满了血的手,输入重重灵力。贴着她的耳畔轻轻道:“对不起。”

御遥定定得望着面前的男子,仿佛恢复了一点神识,“阿泽?”

“是我。”

御遥的双眼凝出一点神采,神思亦清明起来,只是眼中却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还在流血的右手。

“你若已经真的这般厌恶我,不必伤了自己。从我处结束便好。”说话间桑泽执着匕首往自己右手刺去。

千钧一发间,御遥流泻出去的紫色霞光倾数回到体内,凤凰之心中的神泽之灵焕出光彩。她聚起一点灵力,劈掌挥开了桑泽手中的匕首。

桑泽有一刻的惊讶,只见随着紫光的回归,御遥身体中一股黑色之气被逼出来。

御遥袖中金丝弦一股化十,拦在殿门口,阻挡了黑气的逃窜。

“又是你?”桑泽扶起御遥,眼中已经燃起杀意。

“你、你竟然回来了?”黑气之中,化出一个神色哀怨的女子,转头不可思议的望着心脉完好的御遥,对着桑泽道,“明明我封了山,你如何进来的?当年……当年你进来时是那样莽撞,你要是有一分清醒……也不会……也不会……?”

“因位我不是褚淮!”桑泽看着神智混乱的模糊剪影,知道那是魔族始祖隋棠。

“阿御,你比我幸运。”隋棠黯然道。

御遥望了一眼身畔的少年,眼中含了一点暖意,对着隋棠道:“你借我之手,清洗了魔族。到底还是不满足,连着神族都要一起乱一乱吗?”

“阿御,由你坐镇神族,我是当真没有这个念头。可是难得你虚弱成这个样子,心志又这般薄弱。”隋棠看了一眼桑泽,“你看看,我们倾尽所有的孩子,我们爱了一生的男子,到底都是些什么货色。不过半日,你忘了他对你说了些什么吗?或非他伤了你,你能这般不济,容我入了体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