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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君亲师(69)

作者: 风里话 阅读记录

“那你何故要这般躲着她?若是因为青丘,大可不必,八荒尚有父君在。昔年九幽河之战,留的是我九尾天狐自家的鲜血。尚未惊动八部蛮神,便是八荒根基犹在。你的兄长们在此一役中殒身,也是他们天命如此,前后因果罢了。怨不得旁人!”

“祖父为保八荒根基,殚精竭虑,我又怎能随意离去。再者,当年若不是我失了心志,操伏曼骨草,八荒何至于此。!”

“小七,当年之事,你不过为明瑜所控,到底你赔上了一双手,还有一半的心头血,如今更是无法操伏任何法器。你祖父和御遥圣君都不曾降罪明瑜,自然他们更不会责怪于你。再过七七四十九日,你的“遮天蔽日决”便彻底恢复了,上巫山寻圣上去吧!”

“父君!”桑泽看着玄秩,长这么大,他甚少与自己父亲说这么多话。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只是个古板刚正的神,不懂得柔情温言。他抱着自己的双腿,埋着头,目光游离道:“我是真的很想她,可是……可是我不能回去!”

玄秩起身离去,走到门边方停下,只道:“小七,曾经父君的确希望你能继承君位,做诸神之主,执掌八荒。可是如今,父君只希望你快乐。譬如你母亲此刻回来,我便会觉得快乐。”

玄秩消失在大殿中,蓝素的声音却朗朗传出来,倒不似以往的尖酸,反而持了难得的柔软,只喃喃道:“你父君方才说,若此刻见的我,他是开心的。对不对!”

桑泽目光望向远方,不知是在想着玄秩刚才的话,还是想眺望见巫山的痕迹,只淡淡回应道:“如此,母亲可愿意出来和父君团聚?”

“要我出来,也不是不是可以。你且斩断与御遥圣君的七星融血大法,我的孩子,凭什么去给别人承担苦痛,何况那人还纵人杀害我其他的孩儿。”

“母亲……”桑泽笑了笑,“罢了,若是在我体内,你能觉得安稳些,便好好呆着吧,算是小七连带着兄长们一起尽的孝道吧!”

父亲的话让他鼓起了回巫山的勇气,可是母亲的执念,却让他再次放弃了这个想法。这些年,他的伤确实都好的差不多了,便是“遮天蔽日决”也即将修到顶峰。

只是巫山之上的那个女子,却日渐衰竭,他和她融血之后,每隔三年便能清晰的感受到她修为的逐一减退,伴随修为减退后的反噬,便全部落到了他的身上。每次或是天雷、或是流毒、或是心悸、各式苦痛袭来,他一颗心便被扯的生疼,他欣慰这些苦痛自己担了下来,却又难过那个女子越来越虚弱。于是每隔十年,他便去瀛洲岛,向淄河圣母求探天辰命盘,可是无论他如何所求,淄河都不曾出来见他。直到他一掌将瀛洲岛劈成两半,淄河方才现身,却也只是寥寥数字:“天方能断命,却从不假年。”

如此想着,他掌中印珈亮起,这是当年御遥封他为巫山守护神时,与他结下的印珈。若非大事,印珈不会无故发光。

“巫山示警!”他眉间微皱:“阿御!”

“不许……”蓝素最后的“去”字到底没发出来,桑泽便将她封印在了体内,直奔巫山。

因着他体内“遮天蔽日诀”术法即将大成,如此腾云竟不过半日便到了巫山。只见的来人竟是魔族六君中年龄最小的流縢魔君,却已经破开到中路六门阵法。桑泽因当日墓绝湖一战,失了法器,如今便是修出“遮天蔽日诀”,也不过空有修为,无甚战力。于是只得化出原形与其交手。

不过片刻,流縢魔君带来的数百兵将,一半已经被那只通体纯白的九尾狐狸咬死抓碎。桑泽化出人形,立在阵法前,冷冷道:“若在上前一步,休怪本座不念两族之谊,大开杀戒!”

“本君当是谁,原来是桑泽殿下。听闻你今日承了八荒君主位,这巫山之事自然已与你无关!让开!”说着拍掌直击桑泽。

“昔日败将,还敢再范!”桑泽祭出九尾,灵力弥漫开来,直逼流縢,一瞬间赤红色的霞光亮起,桑泽化身白狐,口中尖牙已经咬上流縢脖颈。等他退□□来,重新化出人形,流縢十之六七的修为已被散去。

白袍的少年冷笑道:“三千年前本座尚且只有赤色八尾,亦能与你们魔族六君战成平手,今日你孤身一人来犯巫山,竟不知是向谁借的胆子?”

跪在地上的流縢,强撑着抹去嘴角鲜血,咬牙道:“修为长了不少,连着性子也是强了许多。当年倒是小看你了,下手竟这般狠辣!”

“若再不走,本座可以再狠辣些!”

流縢转瞬消失在夜色中,桑泽仰望巫山之巅,到底还是转身离去。

“你可以不来!”巫山之巅,有声音泠泠响起。

“您便当我没来过!”桑泽不敢转身回望。

御遥跃下山巅,站在桑泽背后,两人不过咫尺之地,她的呼吸落在他的耳畔,她说:“转过来!”

“转过来!”桑泽猛然想起那年他九尾反噬清醒后的早上,御遥坐在床榻上,散了一头青丝,朦胧着睡眼,带着挑逗亲昵的口吻,也说了这三个字,“转过来!”原来,他们最好的时光,短暂的如同寒夜里昙花,来不及回味,便已凋谢。桑泽压制住即将冲破封印的蓝素,决绝地往前走去。

耳畔御遥的声音却没有断绝:“我倒是想当你没来过。可是这近百年,你不是每年都回俊坛渊吗?何事劳你如此牵挂!巫山和俊坛咫尺之地,我如何当你没来过?可是,你为什么……为什么不上巫山……”

御遥的声音越来越小,却只听砰地一声,桑泽转过身来,飞身接住了那个直直倒下去的神女。

散花殿中,浴月端着熬好的汤药走进来,小声道:“殿下,这是凌迦神君留下的药,说是如果圣上晕过去,便喝此药缓解,可补气养元的,最谊圣上使用。”

“这百年间,阿御可是经常晕倒?”

“这百年来,圣上除了不能妄动灵力,其实其他一切安好,只是很多时间都在沉睡中,每年除了您回俊坛渊的日子,她才会醒来,,待您离开后便又陷入了沉睡。”

浴月被桑泽逐渐发白的面容吓的不知该不该再说下去。

“说下去!”

浴月咬咬牙:“这晕倒不过两三次,一次是刚回巫山的时候,那一年年终你不是回了俊坛渊吗,浴月能看出圣上很开心。你知道圣上极少挽发,那日却非要我替她挽发,后来还嫌我没你手下轻柔,可是……可是您直到最后离开,也没上巫山,进的散花殿来。我记得圣上独自一人喝了一夜的甘华蜜,后来也不知是醉了还是晕了,便一头扎在了地上。若不是凌迦神君及时赶到……”浴月瞥了眼桑泽,继续道:“后来……后来凌迦神君便留下了这个药,说是圣上再急怒攻心晕倒,服此药缓解便可。”

桑泽面上无甚表情,只是苍白的厉害。他封掌于胸,镇住了体内窜动的真气。从浴月手里接过汤药,淡淡道:“你出去吧!”

良久,桑泽出了内室,将碗递给浴月,问道:“纵然流滕尚有能耐,辨出俊坛渊位置,漠鼓自是封印在湖中养伤。可是巫山十八路阵法,流滕如何不到一日便破了外、中十二路?”

浴月跪在地上:“殿下有所不知,那年圣上回巫山后,虽面上无甚表现,却将十八路阵法皆数全改了,说……说不许任何人踏上巫山。后来不过数月,却又将新设的阵法都撤了,只是刚刚复原好上六路阵法便力竭倒了下去,此后便再也无心管理前边的十二路阵法。是故那魔族的流滕君并非破了阵法,实乃未经拦截便直攻了上来。”

“阿御没有拦他?”桑泽惊道,目光瞥见案几上的一把崭新的折扇。

“我白日里便禀告圣上了,可是圣上没有理会我。只是一直在炼化流桑花,您看门外的两株流桑树,近些年来花开的本就不多了。可是圣上自上月醒来,便将它们尽数都摘了,这一个月一直在炼丹房提取花汁心蕊。说来也奇怪,往年圣上这个时候都不会醒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