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天地君亲师(45)

作者: 风里话 阅读记录

桑泽叹了口气:“如此,本座在欧丝之野再候你三日。三日后骅儿死劫一过,你需要将奉上司音之神的魂脉。然后你回欧丝之野,冥府那边本座自会替你圆说,让骅儿魂魄齐全去往轮回。”

“殿下想的如此周全,小神领命,跪谢殿下!”

然而人间三年之期未到,朱府之内先出了两件不大不小的事。一是外出摘草药的三人,只有朱家小姐一人伤重归来,另外小姐的师傅和架马的小厮骅儿据说为护小姐周全,均遭了不测。而小姐醒后性子也沉静了许多,一副面容倒还是和以往一般清秀婉约,只是仿佛数日的时间长大了许多,透着一股成熟的风韵。

另一件是朱府当家人朱铭被匪徒绑架了,本来在这个年月里,盗匪流寇猖獗,绑匪无非就是贪些个银两,朱府到底还是拿的出来的。却不料三天后主母带着随从前去指定地方赎人,地上一片鲜血淋漓,五六个绑匪已经倒在地上没了气息。家主朱铭已被救下,只是救他的人却让所有人瞪大了眼睛,是骅儿和朱颜。

朱府之内,三日来蚕神一颗心没来由地慌个不停。桑泽在半空显出身形,化出虚空给她看了一段荒山茅屋边上的事。

原来自朱颜和骅儿被困于荒山中后,并未安心度日,而是将蚕神当作了歹人,又恐其伤及朱府众人,加上朱颜难忍思亲之苦,便一心想着法子要回来。

朱颜有此心思,蚕神倒也理解。可是骅儿的举动才是真真让他诧异的。骅儿比朱颜归去的心更甚,先是百般诉说蚕神种种不是,灭了朱颜的尊师之心;又连连谈及朱府双亲的良善可亲,激起朱颜的愧疚;最后又赌誓发咒定会光明正大给予朱颜名分与幸福,绝不愿这般偷偷摸摸,苟且于世。可以说若是骅儿但凡有一点想留下的念头,朱颜都不会这般坚持要回去。

“他……他的立场,仿佛也是对的!”蚕神艰难地开口。

“的确,人世并非黑白两色,各站立场罢了。可是你再往下看看。”桑泽打着扇子摇摇头。到底忍不住又暗示蚕神,人间命数难以改变,回洪莽源罢了。

终究蚕神还是不愿回去,想要留下。

如此不过半日时间,朱铭便携妻儿回到府中,撕下蚕神假面。蚕神便以贪图朱家门楣为由全了李代桃僵的念头。到底朱颜看着府中一切无恙,开口求情,说是做了她多年弟子,也算存了师徒的情意,阻了朱铭报关官的念想。朱铭本也不想将事态闹大,便放了蚕神出去,只不许她再踏入朱府半步。

蚕神持了三分清冷的笑意,和从前一般轻轻拂过朱颜的脸庞,神色哀婉:“当真是天意难违,当年我便是这般执拗。”转眼又望向骅儿,泪水止不住落下来,“明明当初,是你执意要带我走的,今日你却为何非要回来?我竟不知你有一身的好本事!”

骅儿在入门那一刻心神便莫名被蚕神吸引着,到底他还是退后一步,没有让蚕神指尖触碰到他,只冷冷开口:“师傅想是魔怔了,这般胡话 !”他本就话极少,这是相识的五年里第一次与她说上的一句整话。

蚕神没有再说话,却是一路笑着离开了朱府。唯有朱颜望着远去的背影,道出所有人中心的疑惑:“怎么师傅与我长得这般相像?”

☆、朱颜辞3

再后来,朱府中便是朱颜和骅儿两人之事被扯上台面。

起先是朱铭赠了银两作为救命的谢礼,要骅儿就此离开朱家。却引的朱颜就此表明了二人心意。接着是朱家主母想要含混过去,坚持一切皆是蚕神之祸,是其要替代了朱颜才使得二人一起失踪多日。却都惹来朱颜的否认,朱颜坚持证明与骅儿情深义重,望双亲成全。

如此便算是捅破了窗户纸,朱铭隐忍这怒气,只一心要骅儿离开。

终于骅儿也含痛离去,留的朱颜一人仰天痛哭,只觉世事荒谬。

至此朱颜被锁于楼阁之内,日日以泪洗面。

蚕神换了装束,掩了面容,伴与朱府周边,又求桑泽启开她的法力。

桑泽想着反正自己在上头看顾着,也出不了乱子,又因蚕神如今已然没有初是那般固执,便开启了她的法力。

这样数月后的一夜,蚕神发现有黑衣人潜伏朱府。两厢交手过招,对方不敌被她刺破手臂,却终是逃了出去。她看着手中占上的鲜血,分明闪着一片神泽霞光,细看那光外边一周浅白色,中间隐隐含着红蕊。

蚕神惊得说不出话,方才那人那双眼睛,他可以确信是骅儿。可是骅儿,明明就是一个凡人,怎会留着这样的血。她急急回了欧丝之野,将那数滴掌中血呈于桑泽查看。

桑泽没有直接看上,只是摇着扇子道:“那日我化了虚空与你看,他竟能走出你的阵法,怎会是凡人。你后来也看到了,他带着朱颜从荒山上赶去救朱铭,两地相距几十里,他却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定是用的法术。此刻你得了他的血,可是真的相信了!来,让本座看看,到底是哪方神仙妖魔下了凡?”

说着探着身子望向蚕神的掌中血,顿时他收了扇子,执起蚕神手腕,放到眼前细看,之后又仿佛不信,偏头轻嗅。他看着鲜血没有说话,只是眉间却愈发紧皱。

“殿下可是发现了什么?”

他回过神来,扯着嘴角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并非下凡的神仙妖魔,确实是个凡人!”

“凡人?凡人之血怎会闪着神泽之光?”

“这光泽已经稀薄黯淡。应是他祖上受了神族滴血之恩,于是世代子孙便享着这一血脉。只是传到他这一脉,许是无人护持,神光没有最初那般莹然闪亮了。”

“可是前世里,骅儿从未与我说过这些,他至死都瞒着我!”

“记得之前你说骅儿是被你爹爹杀害的,而我得知的他乃自尽而亡,两厢不符,看来很多事你都不知。人畏果,神畏因。看来我们得好好探一探这前因。”

桑泽收了扇子,叹口气:“你也别下去了,到底这幻境中骅儿已经离开朱府,你的如果也算成了。至于后事如何,你便随我一起在这子盘上看看吧。”

骅儿又屡次偷入朱府,私会朱颜,如此三年后的重阳节,被朱铭发现,抓了起来。

蚕神在这头不哭反笑,只道:“殿下,世事竟是分毫不差。我原来什么也改变不了。当年父亲反对后,骅儿并未离开华府,只是当着父亲的面断了与我的情意,然后沉默地在后院养马。直到我十六岁那年的重阳,他翻入我阁楼,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只需我点头便愿意与我远走他乡。可是我……我却拘于礼教,想要搏个正大光明。如此纠结之下,惊动了父亲,害的骅儿被抓。便是如同如今下界的这般光景。而我再见到他时,他已经彻底离开我了。”

蚕神说话间,幻境突然消失,连着子盘也不见了。只听得半空中淄河圣母现出身影:“殿下,子盘离开母盘太久,且容我修整一番。”

蚕神跪地请安,桑泽则挑眉拱拱手,对着淄河道:“也好,我连着几日盯着子盘,也真累了,但你还请快些。”

“放心,半个时辰便好!”

“小殿下不如先回巫山歇一歇再来。”淄河调拨着子盘。

“此处距巫山有些路程,便是漠鼓一来一去也需几柱香的时间。且如今他不在,需得我自己腾云,耗时便更久了。”

“殿下怎舍得离开圣上,您不是向来与她片刻不离的吗?”

桑泽本就一片心神牵动着御遥,急急要替御遥抽回离合魂脉。想着若是御遥来,牵着人间事扰了凡尘定数,定是要损修为的。以前他不在意,觉得修为增减正好可以打发漫漫时光。如今他便是一点都舍得的御遥受丝毫损伤。仿若她少一分修为,便会少活一些年月。但又怜蚕神情深缘浅,便在次多留了些时日。其实心中早已急切。是故被淄河这么一提,他便更加失了稳定,有些不耐,但又不好拂了淄河的面子,只得道:“既知如此,便休要啰嗦,且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