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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门(57)

作者: 翰林风流王 阅读记录

我一面拆那捆书的绳子,一面笑叹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他是我师父,你要叫他先生,怎么还梁公子梁公子的乱叫?”

盈盈哼哼叽叽两声,说道:“喊先生愣是把人家喊老了许多,喊梁公子多好?配他正好呢!我还问过梁公子,他说这个称呼比先生强呢!他说喊先生,听上去像是村里给人刷墙的。”

我哭笑不得,不知该责备盈盈的无礼,还是无奈师父不合适的说笑。

师父给我的是两卷《史记》,里面三篇本纪,五篇世家,都是长篇,够我看好一阵子的了。

我将书卷小心翼翼地在桌边摞好,问盈盈:“师父有吩咐什么别的么?”

“梁公子问我姑娘这几天好不好,我说姑娘挺好的,就是憋得闷得慌。梁公子便说,要是晚上得便,他来带姑娘出去散散心。”

我大喜过望:“真的?”

盈盈点点头:“真的呀!姑娘要是答应了,我一会儿就出去告诉他。”

我忙说道:“答应,当然要去了!”

盈盈看一眼容易,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容易边笑边道:“平时看姑娘也没什么,一到要出门就欢喜,真真孩子气得紧!”

我在她们脸上一人拧了一下,见鸿喜也回来了,就按下不提了。

晚上入睡时分,我照常让容易和鸿喜服侍着躺下,便叫鸿喜回去睡了,为的就是让她看见我已经睡了,不再担心我罢了。

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听得窗棱微微响了一下,我忙坐了起来,便看见师父已经坐在我的书桌前,正在翻看我这几日临摹的魏碑。

容易忙把衣服塞给我。

我抱着衣服故意笑道:“师父,你轻功退步了么?我听到好大一声动静呢!”

师父轻笑一声,斜眼乜我:“我不弄出点声音,万一你把我当鬼打了呢?”

容易听了点头笑道:“很是呢!”

原来我在家的时候,师父也曾背着双安她们偷偷带我出去过,为他来来去去都没有声响,吓了我一大跳,第一次的时候还曾下意识打过他。

我一想起这事就会又羞又急,偏他还逗着丫鬟一起来打趣我。

我气鼓鼓穿衣裳,说道:“就该借着这机会再打师父一次,省得师父老和丫头一起笑话我!”

盈盈一直在门口守着,她听了动静便忙端着灯烛进来。

因她总是替我去见师父,故和师父颇为熟络,便无甚顾忌聊了起来:“梁公子,你这是什么本事?我就觉得刮了一阵风,你就进来了。要不是白日见了你那么多次,我一定是要把你当鬼的!”

容易忙呵斥她不许胡说。

我却笑了:“看来师父偷香窃玉的事情没少干,瞧这架势,颇为驾轻就熟呢!”

师父不以为意,笑道:“偷香窃玉也是美谈一桩,你啊,羡慕不来!”

我红了脸,啐了一口。

盈盈不解,问道:“偷玉也就罢了,那香气怎么偷啊?”

我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毕竟盈盈年幼,师父也不好多和她说这些没正经的话,遂抬袖掩唇轻咳两声,避了盈盈的目光对我说道:“穿好了就赶紧走吧,磨磨蹭蹭的等赏呢?”

我笑得越发欢畅。

仍是师父背我出去的,越墙前,我看见门房里的几个老妈子正喝着酒摸骨牌,因而笑道:“师父你瞧瞧,我们都算是傻的,她们才真会受用呢!”

师父轻笑:“你羡慕她们?不过是混日子的罢了!”

他把我带回上次的住所。

我这回才有心打量他这住地,因见门与匾都小,只当里面也小,谁知进了门便豁然开朗,别有洞天起来。草木皆好,屋子也修葺得规整,只是不够大气。

“师父,这是谁家啊?”

“举人钱录的宅子,因他不善打理,把这一处败了,我便叫人替我买下了。”师父四下环顾一番,说道,“虽不是很大,我一个人住倒是绰绰有余了。”

我奇道:“师父你又不是这里的人,又不在这儿常住,置办一处宅子岂不浪费?”

师父笑道:“虽不常住,但余杭风景好,我每年都要来一趟,次次住驿站也不舒服。再说,钱录那时急用钱,我买的便宜着呢!”

说着,进屋提了一盏灯笼又出来了:“来,我带你到后面的院子里走走。”

那院子显然平时有人收拾照料,几树海棠花都开得很不错,艳艳曼曼,在灯烛下颇为烂漫。还有几棵桃树,俱还是幼苗模样,也开了几丛花,就是枝干有些瘦弱,看着有些伶仃可怜。

“这是我去年秋天叫他们栽的,本以为活不了,谁知今春还开了花。”师父见我颇有惜花之意,便颔首笑叹,“也算是造化了。”

我听了“造化”一词,忽有些怅然,思绪不知飞到何处。

怔了半晌问他:“师父,若要把中原游历一番,须得多久?”

师父笑道:“整个中原?便是走马观花,也需大半年。若是访师拜友,一两年甚至两三年,也都是常有的事。”

我惊愕:“两三年?”

师父见我突然失态,提灯便往我的脸上照了一番,晃得我眼一花,连忙侧过脸去。

“你是在问什么人罢?”

他的语气颇为肯定,又兼他认识林珧,我一时不敢接话,只得讷讷低了头。

师父叹道:“前有狼后有虎,你还惦记着远千里之外的风筝,真是个不省心的东西!”

我涨红了脸,跺脚:“师父,这都是哪对哪儿啊!”

师父瞥我一眼,哼了一声:“我不管你那点破事。只是我告诉你,杨钦可不是什么心软面善之辈,你捅他那几剪子,他势必是要报复你的。你可别不当回事,到时候又到我面前哭鼻子。”

我点头:“我叫丫鬟多盯着点那边的动静。”

师父说道:“经此一事,你也该明白了,大多数时候智取远比动粗厉害,别总想着打打杀杀的。我叫你丫鬟给你带了几篇本纪世家的文章,你仔细看看想想,也算是以史为鉴了。”

我应道:“知道了。”

又想起杨家另外两个兄弟,便忙问:“师父,若是姑母给她两个儿子向我说媒,我怎么应付?”

“小儿女的事别问我。再说,真要说媒也不跟你直接说,你想想别的门道就是了。”师父不耐烦了,瞪我一眼,“这点小事也要问?”

第45章

我每天早上都要到姑母房里去问好, 倒不是姑妈规定好了的, 恰恰相反, 她曾颇为慈爱的告诉我, 我可以多睡一会儿,不必天天到她房里立规矩。

我笑着应了, 但还是每天都会去。

在家的时候我倒没这个习惯, 倒不是说我爱睡懒觉, 只是在家自然是舒服自怡的, 母亲也不会在这些零碎的事情上多拘着我。

但我现在时刻都得牢记着, 这毕竟不是自己家,姑母再亲,也是别家的人了。

尤其是历经杨钦一事之后,我越发小心慎微起来,就是不愿意授人以柄。

姑妈嫁到杨家有年岁了, 不似从前做新妇的时候,还得早起去伺候公婆,所以有时爱睡会儿懒觉。我从不惊动她,只在外间安分坐着,容易有时会带根红绳和我翻绳子打发时间, 但大多数时候我不过是闲坐着发呆。

所幸姑妈房里做的早饭颇为合口, 听姑妈说,她小时候曾在扬州住过一段时日, 所以早上总有一碗烫干丝。我是不爱那豆腐味儿的, 但姑妈这边厨子做的干丝, 薄比蝉翼,细甚牙签,味道也比我以前吃过的好许多。除此之外,厨子的包子也做得好,其中以五丁包子最得我心。

吃罢早饭,我会替姑妈念一段《无量寿经》,是祝祷杨老太太福寿延年的尽孝尽善的举动。

本来念完这经文也就可以了,然而我注意到姑妈总是会有意无意问起我在庵里清修的事情,遂虚心向鸿喜请教了一番,才得知姑妈想供奉文殊菩萨,只是缺一幅合心的画像,本想着往家寺里寻的,但毕竟是小孩子上的事情,总想着不宜见生才好,就一直耽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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