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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门(146)

作者: 翰林风流王 阅读记录

崔昭媛已伸出手拉住了畹华,婉声说道:“弟弟,你不要鲁莽。”她向万岁欠一欠身,笑了一下,说道:“万岁,大约是这位柳小姐有些肖像臣妾已逝的妹妹,所以畹华有些激动了。请万岁宽恕。”

万岁颇为玩味,望向青门:“哦?她像你的妹妹?”

崔昭媛双唇轻轻颤了一颤,颔首道:“是。”

就听柳青门澹澹说道:“回禀万岁娘娘,其实人死不能复生,不过徒惹生者牵挂罢了。若贱妾的相貌能稍稍宽慰娘娘思妹之心,也是贱妾的荣幸。只是贱妾寒微,实在不敢妄攀娘娘凤仪。”

她明里暗里都是警告崔白苏的意思,崔白苏入宫已经年,哪里会不明白她的意思,遂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说的很是。”

万岁扬一扬眉梢,说道:“青门啊,你这次进宫,是有什么话要对朕说么?”

“是。”柳青门再次拜了下去,“妾身想求陛下一个恩典。”

第118章

当晚回府,柳青门沐浴更衣斋戒, 次日一早, 搬入玄通和尚居住的浮图舍。浮图舍本名翠华堂,启轩窗能见山之苍翠, 闭朱门有华凤四折冻石屏风。自玄通和尚入住之后, 柳青门命人将那冻石屏风移了出来, 换上一尊人高的玉石佛像。

柳青门莲步缓入浮图舍,取檀香三柱点燃,插入佛像前的香炉里,她合十双掌在蒲团上礼佛三拜,起身从平安提着的竹篮里取出新折莲花供于莲台上,这才转身向玄通和尚淡淡说道:“阿弥陀佛, 大师一向可好?可住得习惯?”

玄通和尚还以浅浅一礼:“阿弥陀佛, 出家之人不论好与不好。”

柳青门莞尔一笑, 请他在席上坐,自己亦坐了, 说道:“未曾征得大师的俯允,我自作主张搬来了大师同住,大师还请不要见怪啊!”

玄通念一声佛号,说道:“昨日晚上贫僧业已接到了万岁的旨意, 既然是万岁的意思,贫僧自然也不好推脱了。女施主还请自便就是了。”

柳青门颇为俏皮活泼的一笑, 毫不遮掩道:“万岁的那道恩典, 可是我亲自去求的呢!大师修行繁重, 大概是忘了,你和我之间还有一道赌约呢!若不请万岁下旨,大师日日的避着我,一个月后,大师这赌局未免也赢得太轻巧了些!”

玄通合十双掌,说道:“阿弥陀佛,出家人哪来的什么赌约不赌约呢?赌约是女施主和杨施主立的,和老衲倒不是很相干了。”

“嗳!大师这话就说不通了。既不和大师相关,大师为什么要来蹚这趟浑水?”柳青门将手腕上的一串红玛瑙珠子顺着雪白的手腕往上推了一推,婉声一笑,“我疑惑得很,还想请大师为我解惑呢!”

玄通念一声佛,声音澹澹的,也无甚喜怒哀乐,说道:“老衲之所以答应杨大人的嘱托,其实与杨大人无甚关系,倒是为了女施主你。”

“我?”柳青门哂笑道,“我哪里有这样大的脸面?”

“恕老衲直言,佛法上云众生平等,女施主和其他人都是一样的。”玄通和尚端然入定,“老衲不过是想尽绵薄之力,度化女施主皈依我佛罢了。阿弥陀佛!如此善哉善哉!”

柳青门缓缓望着那供奉的三柱檀香燃尽了,苦涩一笑,淡淡说道:“大师佛法说的挺好,只是野心未免太大了些。我虽身处风尘,却亦甘之西方宝境了。大师又何必煞费苦心来度化我?”

玄通似若不闻,定定地念他的佛经。

那平缓的佛声似乎使她回到了最初的日子,那时她还年轻,尚且还不知道情字,在寂寥的庵中蹉跎她豆蔻般的岁月,如古井一般无波无澜,泛不起一丁点的涟漪。

然后她遇上了他,在最好的年纪,也是最无知的年纪。

柳青门徘徊至窗下,扣着窗弦,望着窗外青山点翠,轻声问道:“大师,人生因果能说得通c解得明么?”

“不能。”

柳青门哑然失笑:“既然不能,那么大师又想如何度化我?”

玄通和尚说道:“因果轮回犹如一个圆,除非跳出这个界限,否则将会永受因果之苦。老衲是想让女施主明白这一点罢了。”

渐入秋的微风,徐徐从窗口吹了进来,将她身上素色的绸缎吹了起来。

“大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柳青门伸出手,迎着光在风中晃了一晃,“若我此生与一个人有情债却未了清,那么是否来生还会遇见他?还会与他痴缠?”

玄通合十双掌,说道:“阿弥陀佛,因果轮回,就是这样的生生不息。”

光线透过她晶莹的手指甲,被她一把收入了掌心之中。

柳青门缓缓收回紧握着的手,展颜一笑:“就是如此,可见因果轮回是有苦有甜的,又何须单单畏惧他的苦涩之处?”

她似是下定了最终的决心,笑叹一声,说道:“大师,就依照之前约定好了的来吧!你我一月之约,算上今日还有整整三天。你不要说这是我和杨钦的事情,你只当这是一个试炼,若是大师能在我这里得证菩提,那也算我的功德一件了。”

玄通不再多言,再念一声佛号,很快沉闷的木鱼声便响了起来。

柳青门也只当他不存在,取出自己做了一半的蝴蝶戏花图来继续绣。

也不知过了多久,平安悄悄地蛰了进来,凑到青门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但见得柳青门脸色变了一变,说道:“不见,你去回绝了吧,就说我这里很忙。”

平安不知缘故,只得应了一声去了。

第二日,柳青门请玉京娇过来,两人对坐在窗下的锦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玄通和尚在外面仍念他的佛经。

玉京娇因有些不安,说道:“姐姐,你没做点什么吗?再过一日,可就”

柳青门莞尔笑道:“我都不急,你怕什么?现如今和他一桌吃饭一床睡觉,这对玄通来说已是人生第一次了,够他震惊的了,若是不缓缓而进,我只怕会把他吓死!”

玉京娇疑惑道:“日日夜夜的对着,他就不对姐姐有什么旖旎之念么?”

柳青门笑道:“或许是我年老色衰,已然叫人提不起兴致了。”

玉京娇红了脸啐她一口,笑道:“姐姐哪里就年老色衰了?依我看,养了这些日子倒更好看了。”

正说着,就见平安进来说道:“姑娘,他又来了,想见姑娘。”

柳青门闻言,敛下双眉端过桌上搁着的一盏甜汤来看了看,却突然有些犯呕,遂又搁了碗盏,揉一揉眉心叹道:“我不见。”

平安似有不忍,犹豫一下说道:“姑娘,其实我没敢回明白,他昨晚没走,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一晚呢!”

玉京娇好奇道:“是谁啊?这般的心坚志诚,姐姐见一见也无妨啊,何苦叫人家苦等呢?”

柳青门瞥她一眼,又看平安一眼,伸手抚了一抚平安玫瑰色的脸颊,感慨道:“若是容易还在,此刻也该和你一样,成了家和和美美的吧?”

她忽然提起过世的容易,叫玉京娇一怔,放下手上理着的丝线,哀哀的叹了一口气。

“也罢了,你去请他进来罢。”柳青门收回手,落在膝上,目光有些飘摇,“去吧去吧。”

过了一会儿,兴许却也不过片刻,一个身量高挑的青年跟着平安走了进来,他抬起眼,有些怯怯地看了一眼柳青门,忽然发狂扑了过去,抱住她的脚声嘶力竭喊道:“阿姊!阿姊!是你么?我是畹华啊!”

玉京娇大惊失色,猛地从座上站了起来。

柳青门却稳坐在那里,岿然不动,只淡淡说道:“不像话。”

畹华愕然抬起头,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

“男子汉跪天跪地跪父母,怎么可以跪一个娼妓?”柳青门低着头,颇有些怜悯地望着他,“崔公子,听说你夫妻琴瑟和谐,难道还不知足要来得我这个解花语么?”

崔畹华震惊之下缓缓松开手,茫然道:“阿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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