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拢天下,殇曲悠悠(60)
而昨夜,御前并未得见暗卫统领贺昀之人。
两下联系,伊墨顿悟。何云,贺昀,谐音之名,原是一人。
……
伊墨回想着这些下了山,出门时她已与景大娘招呼过去处。下山径直去临近山脚第一家。
天已大亮,灰蒙蒙的天色与挥之不去的雾霭沉重压在心头。
伊墨进到西厢时,萧婧依无聊把玩竹笛,见来人眼前一亮。
“用过药了吗?”伊墨坐到床沿问她。
萧婧依故意逗她,往前探了探身子,“你闻闻,我怕是要泡出苦水了。”
伊墨微微一笑,垂眼不搭腔。
萧婧依瞧出眼前人不对,伊墨往日喜静却也不真是不知趣的木头疙瘩。她揪住伊墨袖口,眉峰聚拢,“可是出事了?”
伊墨正犹豫该不该与她明说,见瞒不过,直说了:“陛下来了。”
萧婧依变了神色。
“还有若霜姑娘。”
萧婧依瞬间想到伊墨不曾想到的一层——宫里怕是出事了。她端详着伊墨神色,追问:“你见过他们了?他可有为难你?”
伊墨点头复又摇头,“昨天江湛又派出人来,杀手假借官差之名欲要偷袭此处。陛下一行逗留城外,两方正对上。我听到动静跟去,他们已然动了手。”
萧婧依点头,沉眸没再问,之后之事她不在意,再者,御前护驾的人个个高手,根本无需她担心。
“他与你说什么了?”萧婧依转而问。
伊墨有一说一:“陛下要我继续搜寻证据……本要赐我令牌,准我行便宜之事。我没敢接。”
萧婧依冷哼一声,“他那不过虚晃一招罢了,你女儿之身手握兵权他尚且忌惮,又如何会予你代天巡狩之能。”
伊墨默然,将这话听进去,顺着萧婧依所说想,皇帝早知她女儿身份,联系起昨日,皇帝见她女子装束并无惊讶之色,拿捏不定开口问询道:“依儿,依你看,我身份何时败露的?”
萧婧依眼神惊变,“他与你说了什么?”
伊墨实话道:“我昨夜动身前未多想,如此装扮直到御前,陛下却半分讶异没有。”怕萧婧依多想,伊墨跟了句话安抚她:“此地要紧事当前,陛下未曾降罪,只是……我想不出何时泻露了身份。”
萧婧依凝视她片刻,坦诚道:“我直说你可不许怪罪我。也不许疏远我。”
她这么说,伊墨就想到了是她的缘由,摇摇头,“不必多说,我懂得。你是为保全我。”
萧静依欣慰点头,“只是可惜了,你的陛下心如针孔,容不下心无旁骛的忠臣良将。”
伊墨为她逗笑,“我可担不起这美名。”
萧静依进一步跟道:“你便是前无古人的巾帼女将,定会名载史册的。”
伊墨摇头,心里苦笑,欺君之罪,罪不问责亲族,便是她祖上福荫庇佑。
萧婧依与她笑脸相对,心底已有计较。
·
另边厢,凌晟一行清晨入城。寻一处僻静客栈安置行囊马匹,未多歇,凌晟点几名暗卫随行,直往官府衙门那去。
那行人走了,萧若霜则悠悠然去客栈后院闲逛,见到小厨娘,漫谈几句当地饮食风俗。
小厨娘实际是萧馆分号下属,见到萧若霜蘸水写在灶台边上的萧馆标记,与她相认。
隔墙有耳,萧若霜与人放声闲聊之际,穿插几句口型交代任务。
紧急事乃备足药材当日交于她。再者,收敛江湛等人罪证。
……
衙门口门可罗雀,蒙尘的石狮子恍若沉睡。
凌晟等立于街口远远瞧着,整条街透着阴森气般,教人避之不及。
甚至有拉车赶集的商贩不惜多绕路,避开府衙前街。
凌晟直觉不对,叫住那位老人家,“老伯,小可瞧您绕路来此,为何不经那府衙前街穿过?”
老伯摆摆手,“可不敢哟!一听公子便是外乡人,不晓得渝州城的规矩。”
凌晟追问一句:“敢问老伯,此地有何规矩?”
老伯弓着腰神神秘秘向四下打量了圈,压低声音凑近,指着府衙前街说道:“衙前那街道可并非小民去得的,几位可要当心规避……”
凌晟拧起眉头,直觉他话里有话。随行侍卫窥一眼主子,揣摩圣意,接话道:“不过是寻常青石路,城中做主的是百姓父母官,又不是那逞强作恶的贼人,街头巷尾哪里有我等百姓去不得的地方!”
那老伯惊得瞪大眼,凌乱的花白胡须颤动,提心吊胆左右瞧瞧,未见有人留意这处,适才松气,好心解释道:“几位不知此地情形,万万不可浑说啊!”
凌晟瞧着老伯神色转变,眯起眼问道:“我等的确初来此地,还不知那前街的奥秘,还请老伯指点一二。”他说着,向旁边人扫一眼去。
方才接话的暗卫从自己袖口摸出一锭银子递出。
“不可不可!”老伯吓得向后瑟缩了下,缓了缓神才道:“那处留作官府公干之用,几位勿要涉足自当平安。”老人家言于此,牵起驴车离去。
凌晟盯着那满车货物与佝偻背影遥望许久,被身边人唤回神,“少爷,这渝州当真是表面太平。”
凌晟举着扇子遥指那远去老伯,“你可知那老伯为何害怕?”
暗卫中有人嗤笑,“大抵是没见过这么大锭银子吧?”
凌晟摇头,“行商之人爱财还来不及,哪里会怕?他并非怕我等,是怕了他们。”他提着扇子向后指了指,举步要走。
“少爷,我们不去衙门吗?”回程时按耐不住有暗卫追问。
“不急。”凌晟手中竹扇轻摇,他不慌不忙绕回主街市集信步闲逛。
“少爷,那我们现下去何处?”
“歇息。”凌晟打发满腹疑问的随从,见着贩卖稀奇玩意儿的摊位凑过去瞧。
随行几人互相递个眼色,暗叹一句:真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
凌晟等步入客栈已近午时,招呼余下人等用膳。
午后,凌晟派人请萧若霜,与她在房中密谋好半晌。
入夜,众人齐聚凌晟的客房,除同行暗卫、侍卫,还有萧若霜及萧馆分馆主事。
萧若霜代为转述圣意,向在场人分配任务。
凌晟则悠然临窗远眺,垂眼瞧着街市依稀的灯火,不知道想些什么。
众人领命之后,萧若霜到他身后请示圣意。
他只是呢喃了一句:“今夜清寒,依我看,明日该是青天白日了。”
如今万事俱备,静等明日到来。
“陛下所言甚是。”不止答话的萧若霜,满屋人目光晶亮,磨刀霍霍,擎等着破晓之时,齐力搅散这方浑水,劈裂阴云迎朝阳。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本卷末尾。
结案回京,收拾蛀虫
☆、思过【微调】
萧婧依再醒来时,眼前所见大为不同——
入眼是四方边角的坠饰纱幔的顶棚,落手处覆有绵软锦被,萧婧依突地惊坐起,垂眸扫一眼自己,比昏睡前多添了外衣,旁的未觉不妥,萧静依适才缓下,抬眸晃过精巧齐全的空寂车厢,倾身拉开轩窗,举目瞥见所思之人,脸颊粲然不期绽放。
行伍出身的人自比旁人多存些警戒心思,伊墨若有所感,霎时回头,遥遥望见她,扯紧马缰放慢进度,等徐行的马车追来。
“宫主,您醒啦?”瞧见伊墨缓行贴近车辕,赶车的萧若霜微愣,急着回头掀开门帘探了一眼,随即惊喜道。
萧婧依懒懒应一声,撑在窗棂的手暂未落下,遥望窗外成片竹林,萧婧依素来不惯这天色,蹙眉问:“渝州事了了?这是到了何处?”随行队伍中,抛去驾车的萧若霜与伊墨,三几护卫随行,前头再未见车马,萧婧依心思斗转,暗暗松气,不与那位皇帝陛下同行,倒是她福祉。
也不知自家宫主在问谁,只是见伊墨就近,萧若霜便默了声,悄然放下门帘,专注赶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