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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拢天下,殇曲悠悠(32)

作者: 柒嘻 阅读记录

萧若水点头,依次将瓶瓶罐罐递给她,一边仔细将药效说与她——活血化瘀的、提神益气的、驱寒祛湿的,林林总总一大堆。最后,慎重将一个蓝花小瓶塞到她手中,“这药大补,是由整株千年雪莲化成,解毒养精气,你可千万记得,这是续命之用。”

伊墨慎重点头道谢,“此番渝州之行,必定不负期望。”

萧若水无语地抖了抖眉梢,什么期望不期望的,谁与你说这些了?宫主只盼你无虞。

伊墨看了眼怀里的一堆,抬头,“还有件事,若水姑娘,求你帮忙。”

观她神情,便知晓是正事,萧若水清耳细听。

·

第二日,萧婧依左等右等等不见期盼的人,倒是等来一空头消息——祁阳寻人无果,传信来说月灵几日前出城西行。

萧婧依暗恼,又转去仁明殿。

司马梓闻言,神色恍惚。月灵的去处,她自是了然,心头万千感慨之余,盈满感激,沈家对月灵月岚所为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她两个,是全心全意相待她了的。

我何其幸。轻闭上眼,眼前转过几道笑颜来,如月灵沉稳的,如月岚伶俐的,还如,那人温和的。

萧婧依读她的神色,心思转过几道,将月灵出城、司马梓反应与此前自己与月灵的约定铺展开,豁然开朗,“你要雪莲入药?”

司马梓不语,雪莲入药一事是她留的后手,自不愿与旁人说起。

瞧出她的抗拒,萧婧依又道:“雪莲交给我,你快将她召回来。”

司马梓反观她,驳一句:“她不在,总有旁人。”

萧婧依摇头,直截了当,“我手边没有可调用的合适人选,你府上那个月岚,毛毛躁躁,也不是个稳妥的。”若水不在,若霜替她坐镇萧馆,其他人,或是能力不够,或是她不安心。

司马梓默认她的观点。若论人稳心细,月岚照月灵差得远。

萧婧依继续说,一副摊牌的气势,“雪莲我出,这本就是我应下月灵的……如何行事全依你,待这事终了,你我再不相欠。”

司马梓恍然,“月灵便是向你求了雪莲?”原来如此,“那上回城郊约见,你是为了……”

萧婧依笑,“离间不成。”

这姑娘真直接……司马梓讶异。

萧婧依在殿中缓步,“八宝山灭.口一事,我知晓是谁。你遇刺那晚,赵秋生来意可疑,第二日,他行迹鬼祟,才被若霜等察觉……头一事,你有出手的理由,可后一日的事,本就与你府上无关,犯不着多一事杀.人.灭.口。”

司马梓赞同地点头,原以为这人是个被溺爱的骄纵小姐,却原来,她这般胆大心细,转而,琢磨起她的话,“你也猜到是他了?”

萧婧依咬牙,“司马昭之心……这下连那呆子都装进去了,如果他敢冲她来,我饶不了他。”

司马梓浅笑,“留意他的人,绝不止你我。”

萧婧依轻嗤一声,话题随之深入,“留意又如何,都想渔翁得利,鹬蚌谁来做?”

手无意识地摩挲袖中的断笛,语调缥缈,“可不是有人甘于为先。”

情绪转回愤慨上,萧婧依跺了跺脚,“那个呆子!”

·

各自嘱托一番,就此作别。

瞧见劲装少年牵马出门,隐匿暗处的探子各自行动开,送信的送信,跟踪的跟踪。

客栈大堂中临窗而坐的女子,执起茶杯,掩住微翘的嘴角。

慢悠悠地品完一杯茶,顺带瞭望够窗外各形各色的人,摸出三五铜板置于桌边,伊墨起身,去后院牵马。

·

翻山越岭,一路向西,山间小道,旱路水路,近乎昼夜兼程,离京第五日夜,一人一马,踏上渝州地界。

☆、借宿

伊墨到城下时,夜深人静,城门下钥,她无处可去,牵马折返,沿着入城的路信马由缰。

云层密实,满满当当遮住了天,伊墨端坐马上,仰望无尽又深沉的夜,目光缥缈,回忆塞北草原之上的无垠星空。

转念之间想了很多,想了漠北的寂夜星空,战场上的同袍兄弟,大帅的严厉温情,家书承载的悲欢思念,还有那小女子——自己与女扮男装化名莫惜的她接近,日渐相熟的过往。

杀伐血腥,争功算计,重伤休养……晦涩失落的日子,那人都在。平日相处时从未像这般怅然回望过,如今天各一方,温情感动悄然上涌。

慢走的马儿低鸣,顿步在岔路口,友善提醒久不下指令的主人。

马上的人回神,轻抚马儿颈上的鬃毛,四下眺望,瞥见山腰处点点灯火,心下一喜,一打缰绳,纵马步入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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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处农家院落外,女子翻身下马,上前扣门,不多时听到院中声响,清清嗓子问一句,“过路此处,不知家主可否允许借宿一晚?”

木门吱呀一声,露出道缝隙,伊墨隔着厚实的门板,隐约得见来人是女子,躬身行礼,“在下本是前往渝州去的,现下深夜入不得城,途径此处,望见灯火,由此赶来,恳请借宿一晚,必报以重酬,不知家主可否应允?”伊墨出了口才觉不对,“在下”这词衬着女子装扮,着实不伦不类。

隔着门板,瞧见这行男子礼的束发女子,民宅主人也愣了愣,忽的,听闻背后房门敞开,进而是渐大的女儿家热情招呼声,“婉姐姐,是谁呀?”

“不妨事,快请进吧。”被称呼为“婉姐姐”的女子这才大敞开门,侧身请客人进门。

“多谢。”伊墨颔首,牵马入内。

唐婉阖上门别了栓,再回头,瞧着两个人站在院里干对眼。

被眼前这小姑娘好奇打量着,伊墨也只淡淡笑着,久而问一句:“小女子伊姓名墨,不知两位姑娘如何称呼?”说完,径自拧了眉头,自小男装示人,还真从未如女儿般言行过,一路辗转,除去打尖歇脚,不曾与旁人交谈过,自称“小女子”这也是头一遭。

“你、你是伊墨?”伊墨跟前的女子满目诧异。

伊墨被这般无状相待也不恼,仔细打量过眼前人一周,笑问:“姑娘可是有旧识与我同名?”这姑娘,伊墨确认自己是不识的,她自小没出过远门,十六岁征兵入伍,这些年认识的姑娘家,要么在江州老家,要么在京,是了,还有她相熟不久的萧若水,伊墨估摸着,估计也到了江州。

唐婉瞧出不妥来,上前打圆场:“这位姑娘,民妇徐唐氏,闺名小婉。”握了旁边女子的手臂向来人介绍,“这位是舍妹,小榽。”

伊墨这才注意到说话女子竟是挽了发髻的新妇,忍住了拱手的冲动,颔首行礼,估摸着两人年纪,招呼道:“小婉姐,小榽。”

“快请进屋吧。”在主人的授意下,伊墨将马拴在磨房外,随即跟着唐婉进屋。

小榽却逗留了会,凑近打量起那匹马。

通体枣红色单止额间一点雪白,毛色匀称,通身光亮,高大健壮。小榽凑近,轻哄着,忍不住出手抚它。

马儿低沉地打个响鼻,以额头在女孩掌心蹭蹭,没有半点不耐。

“小榽,夜深露重,快些进屋。”

若不是唐婉招呼一声,小榽还没有进屋的打算。

伊墨被安置到竹椅坐下,唐婉小榽相继落座,几人围在桌边说话。

伊墨只说是江州府人,来此目的却支支吾吾不肯明说。

瞧出人家的纠结,唐婉与小榽对视一眼,敏锐地转了话题,各自介绍起来。

伊墨这才知晓,原来眼前这两位并非是亲姐妹,小榽祖上是应天府宿阳人,在北方长大,这些年走南闯北,三年前下江南时识得临安府唐家三小姐唐婉,义结金兰,此前月余,慕蜀道天险之名而来,再见唐婉。

闻之,伊墨笑眼弯弯,与其他听闻这段往事的人一般,感叹世间机缘巧合。

小榽自来熟地往伊墨跟前凑凑,甜甜地唤一声“墨姐姐”,倏忽间眼前一亮,相继转向两人,“婉姐姐,墨姐姐,那你们也算是半个同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