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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美学泥石流(113)+番外

作者: 灯笼壳子 阅读记录

御君辞脸色窘迫,含糊地点点头。

说来也是有趣,林湛阳这里至少混了一半御君辞安插过来的人。御君辞正纠结着要不要让林家人知道自己的存在,就见林湛阳各种使唤那一半自己人去备水准备。

“……”感觉不是巧合怎么办。

怀揣着一种既微妙又欣慰的古怪心理,御君辞闷声不吭地洗完了澡。

当然,他也没法吭声。

收拾干净了的御王爷总算能神清气爽地舒出口气。走出来发现林湛阳已经让人温好了吃的,御王府的长史和陆成也已经候在外室,林湛阳……他摸鱼小憩了一会儿后大概睡饱了,这会儿捧着本书在炕上翻着打发时间。

这场景瞧着莫名就让御王爷心里头生出一丝窃喜。

当然,既然是窃喜,御王爷定然是不会表达出来的。

按规矩他这等身负重任的官员外出公干完,回来之后就应当第一时间入宫面圣汇报情况,何况他这还不是一个人负责的行动,与他同行的不只他手底下的黑衣使,还有派去宣读诏书的特使,专门去雁门郡考察评估,改进防御工事的工部侍郎……现下回京来,也是一大帮人一起同行,只是御君辞以王爷身份,又兼管镇府司,先走一步回来了罢了。

他提前回来给自己明面上找的理由是,早一步对京中现况有所了解。既然如此,不管这是不是借口,陆成就专门领着黑衣使负责情报那部分的主事过来汇报了。

那主事看见捧着本画册读得津津有味的林湛阳就有点懵,却见王府长史、陆成和王爷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也只好把疑问埋在肚子里,老老实实汇报起来。

别的倒也没什么大事,今年的年关意味不同往常,等年翻过去圣人便要禅位,初步选定的时间是来年二月初二龙抬头。正月里新年、二月禅位、祭天,坊间流传忠宁亲王似欲迎娶一位一品大员之女入住正宫,那兴许还要有立后大殿,到了三月便是春闱……

越是这样,朝中越是轻易乱不得,没人敢在这关头触两位圣人的霉头,一派风平浪静的模样。

只唯独……

“殿下,老圣人那里似有意想除夕夜大赦天下,连同留人园里那位也放出来吃个团圆饭……其实论起来,之前宫里便隐约透出点风声出来,说老圣人隐约有请义忠亲王冬至回宫吃饺子的意思,只是后来不了了之了。”

“……”

义忠,亲王。

废太子。

御君辞平静的脸色因为听见这个名字而起了波澜,林湛阳诧异地发现他在听见这个名字的一瞬间紧抿住双唇,甚至用力到微微发白,肩胛肌肉紧绷。

就像是在全力克制着什么一样。

他从未看见过他这样。

这一定是个对御君辞而言,很特殊的人。

的确是很特殊。

御君辞似乎有意要避开在林湛阳面前提到这个人,面对林湛阳略带疑问的眼神也只是有些无力地笑了笑。那好,他既然不想说,那他就不问。林湛阳的不追究也没能让御君辞阴郁的心绪松开多少。

他不再耽搁,迅速组织语言将自己此行的收获和推测写就,将折子往衣袖中一揣便告辞离了林府,直奔皇城。

见到他,忠宁还没什么表示,老圣人却显得有些心虚又尴尬了。

老圣人保养得好,只是多年来纠缠国事,颊边两条法令纹深深,眉间川型印痕深刻。据传嘴唇单薄的男人多半寡情薄幸,这说法到底有没有依据说不好,放到老圣人这里……估计除了他自己,谁也说不好他是否寡情。

说他薄情,可他曾经那么疼爱过儿子,多少年了仍旧不忘原配,即使原配只陪伴了他八年便难产而死,即使这个儿子离经叛道,即使这个儿子处处顶撞他,他也表现出了为人父最大的疼爱。

说他有情,可他又能冷眼旁观这个儿子对兄弟们的颐指气使,甚至连这儿子的随从、管家、侍读、养在身边的小宠,都能对同为皇子的兄弟们当众甩脸子。

甚至他无比疼爱的太子,也因为意图兵变被打落尘埃。

然而现在,他却又心软地惦记起了太子的好,挖空心思想要找借口将人从留人园里接回来。

御君辞眼神薄凉,老圣人偏心吗? 自私吗?

他不知道,他又不是正儿八经的皇子,轮不到他来评判老圣人这个爹有没有一碗水端平。

他唯独只觉得愤怒又荒唐。

老圣人,出尔反尔。

第九十七章 依凭

只是心里再如何不平, 御君辞也不会将之表露于外。

对老圣人那有些躲闪不自在的眼神他权当看不见,按部就班地行了礼,将折子递上去, 跟着垂眸负手站在御案前,似乎全然不知晓老圣人最近在忙什么。

老圣人很配合, 或者应该说,对他没有一上来就问义忠亲王的事甚至松了口气。他扫了眼折子, 脸上露出喜色,叫了声“好”, 再转给忠宁看。忠宁眨眨眼,迅速扫读了一遍后挑了挑眉, 看了眼在下面站好的御君辞,再面对老圣人的时候脸上自然摆出妥帖的笑:

“咳咳——看来儿子该恭喜父皇了。”

“哈哈, 不战而屈人之兵, 那茜香王女果然是为我汉军军威震慑……嗯,她要上京面圣,遴选驸马与天朝结秦晋之好?哈,到底是蛮夷之地,丝毫礼义廉耻都不懂,也罢了,顾念其情真意切, 准了准了。”老圣人眯着眼乐呵呵道。

“父皇之文治武功,能引得这弹丸之国望风而服,个中雄才可见一斑, 忠宁拜服……咳咳、咳咳咳——咳……”

话都还没说完,忠宁王爷忽然开始一连串地咳嗽起来,一张煞白的脸也被这咳嗽激起了潮红。

忠宁身体一直不太好,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到了冬天更是体虚畏寒,这会儿一张脸苍白得毫无血色,即使在温暖如春的暖阁里接见,这刚说出口的第一句话便带着咳。

——这也是当时老圣人一声不吭选了忠宁继承人时,人人都表示意外的原因。

老圣人觉得有些扫兴,等忠宁这一阵咳嗽过去了,才意思意思地问了句:“你近来这身子不行啊。”

“老毛病了,一入冬便是如此。”忠宁苦笑,“累得父皇担忧了。”

“朕担忧倒是没什么,只是你要切记,为君者肩挑天下,若无相当的体魄,如何能克服万难? ”圣人不轻不重地训斥了两句,忠宁低声应了是。

等圣人意犹未尽地教训得差不多了,忠宁注意到一直沉默站着的御君辞,连忙给他赐了座。老圣人像是当真刚刚想起来自己把人晾在这里似的,脸上浮现出尴尬。

御君辞脸上瞧不出喜怒。

他刚一坐下,老圣人便开了口。先是对御君辞此番行动的一通夸奖,什么外祖果然没看错人,忠纯的办事能力他是最放心不过的云云。

御君辞都坦然收下了,左右他哑了么,要礼节性客套对他来说操作难度太大,恁地还要花力气来寒暄。

何况摸着良心讲,老圣人这些话,那一句不是他应得的?

老圣人似乎觉得自己好话也说足了,跟着就跳到正戏上:“留人园那里,到冬天了也难免冷清,听说承祚在里头都病了……”

前太子义忠亲王,司徒琊,乳名承祚。

承祚,承天景命,国祚绵延。

多么真真切切的天家父爱呀。

御君辞垂下眉眼,一听他提起话茬,御君辞当即起身,一撩衣袍直接长跪叩首。

老圣人和忠宁都被他这反应怔住,老圣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这是在做什么?

逼他?

他的亲外孙,自小接入宫中,亲手抚养长大的养子,在逼他?

忠宁一声惊呼:“忠纯,你这是做什么?”

御君辞抬眼看向一旁侍立的总管太监,对方察言观色,立刻懂事地送上来纸笔。

“义忠身体欠安,属留人园照顾不周,忠纯御下不严,向外公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