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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陵少年唯刘询(58)

作者: 宋微子 阅读记录

成君青丝散乱,一身素缟,脸上只有泪痕交织,不堪狼狈地坐在冰冷的地上,周围还有两条白绫,病已走过去将白绫捡起,全撕得粉碎,裂锦之声听得人心凄惶,成君捂住耳朵不住的躲。病已上前抓住她的手,看着她冰冰的问:“你寻死干吗?你母亲已经在狱中自尽了,你还要在椒房殿自尽吗?”

“陛下!”成君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泪就不自觉往下落,”妾,愿身死族灭!

病已冷哼一声,哭笑不得,看着眼前的成君,隐隐有眼里竟也模糊起来,“你身死族灭?你不是说当要我的妻子吗?我第一次在椒房殿看见你,就一次次的劝自己不要因为你是霍家的女儿就对你有成见,我敬你是皇后,怜你诸多不易,你母亲的补药吃坏了身子,我让你好好保养,而你呢,你母亲毒死了平君,你又要来毒太子,如今你们只剩没有毒死我了!”

成君楞楞的目光突然明亮,声嘶力竭道:“我怎么能毒死你,我毒死自己也不会毒死你,我十二岁那年,与母亲进宫的车上,看见你在东市与人斗鸡,你穿着玉色的袍子站在众人面前,粗粗的眉,明亮的脸,比我的每一个哥哥都要鲜亮,就像春池里的水透着阳光,我指着你叫母亲看,母亲笑着说,我是大将军的女儿,等我大了满长安的王孙都会求着来娶我。我晚上回去就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你来娶我了。后来你成了皇帝,母亲说我该做皇后,只有我记得你是东市上的少年,我长大等你来娶我,可是我等到了什么……,等到一场春秋梦!”成君低低的哭起来,“我不要做天下的皇后,我只要做你的妻子,我怎么会毒死你?”

“是,你没有来毒死我!”病已忍无可忍,“当日你要做我的妻子?你母亲便来毒死朕的发妻,毒杀大汉的皇后。今时你的哥哥要做皇帝,你的母亲便谋逆。真真丧心病狂,胆大包天,霍成君,你听着,我不管你东市里看见的是谁,反正不要是我!我也不管你母亲如何?你,好好的活着!”病已脸上划下了两道清冷的泪痕,成君慢慢的走上前伸手轻抚他的面孔,曾经病已无数次替她拭过泪,病已清冷的泪水在她的指尖她的心被割的生疼。

病已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手,浅浅的一笑月色下闪着泪光的脸温柔而灿烂,“原来切齿冤仇是夫妻,我总是想着好好对你,怪自己不够爱你,现在我明白了,因为我与你之间本就是天理不容的事!”

病已说完,拂袖而去,殿外风声大起,殿内孤灯缥缈不定,成君冲到门口大喊了一声“刘病已”,随着风声凄厉如杜鹃啼血,他一身玄服如墨如血越来越远,成君模糊了视线,在月光竟看成了玉色,那少年终无再见之日。

廊下风声更加肆虐,成君倒在哪里,像一片枯叶,口中喃喃念道:“对啊,那是天理不容的事!”

☆、喜得贵子

张袭缨等到病已走远,才出轻声走进来:“成君。”

成君看着袭缨的肚子,再看袭缨,“你来干什么?”

成君瘦影临风,露湿寒衣,袭缨广袖如翼,月华流照,袭缨问:“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成君走上前,摸着袭缨的肚子,袭缨下意识提了一口气,成君羡慕道:“真好啊,我如果不是霍家的女儿,我也不会当皇后,我当个婕妤多好?”

“成君,我从小家人就告诉我,霍成君是大将军的小女儿,明艳动天下,是名副其实的金枝玉叶,你不当皇后谁当皇后呢?”

成君又大笑了一阵,她觉得皇后就两个字真是可笑极了,讽刺极了,笑完她拉着袭缨的手说:“我早就不是霍家的成君了,霍家的成君,那么自在,任性!而我想当他的妻子所以如此容忍,那么小心翼翼,与他宽衣,捧饭,可是都是没用的,天下没有能比得上许平君,你我再好都没有用的!”成君低下头,看着自己单薄的影子:“我如今形单影只的孤魂野鬼罢了!”

“你哪里是形单影只,世上自然有人牵挂你!”袭缨解下外衣与她披上,叹道:“你只是深爱了陛下,到如今一时走不出来罢了。”

“你爱他吗?”成君冷冷看着她,袭缨竟然回答不出来,似乎这个爱字并不顺理成章。殿外,有侍者高声宣诏“我等奉太后令,前来照看皇后。”

袭缨扶着她的手:“你看吧,世上有人牵挂你。”自己轻轻走出到时殿外,夜风又声紧,宫女手中的宫灯被吹的,来回飘摇,袭缨低着头,随着宫女的指引,也黯然神伤。

“半夜谁犯宫禁!”

袭缨抬手遮住眼前耀眼的灯火,恍惚中有一个人,高高在上。

“陛下恕罪!”宫女跪倒。

“袭缨?”病已看着她深更半夜孤身从椒房殿的方向而来,眼里有一丝怒意,“扶婕妤上来!”

侍者小心翼翼的将她扶上车舆,与病已并肩而坐,病已含着审视的目光“你在干什么?”

“我去看了皇后,不,是成君!”袭缨抬起头,眼神清亮。

“为什么去看她,你好好在宫中,不该出门!”

“因为将心比心,她待陛下的心比我的心真,而陛下的心早已如此之冷,无论是霍家的女儿,还在张家的女儿,都不比许家的平君!”

“不要提平君,朕告诉过你这一切和你都没关系!”病已吼道。

袭缨按着肚子,眼泪在眼里打转,赌气也好,生气也罢,慢慢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哦”。

眼前的病已冰冷着脸,和往日在自己面前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停下,”病已起身下了车舆,“送婕妤回承阳殿去!”

看着旁边为袭缨掌灯的宫女:“婕妤瘦多了,回去好好照顾她!”自己带着侍从走了。

袭缨已经一个月没有见他,他的冰冷,他的决绝,他的凛冽,他的泪水与心碎,同样的留给她一个背影,袭缨累极了,无力的念了:“刘病已”,她甚至不敢叫出来,怕他不回头。

病已走了几十丈开外,手上突然沾到了濡湿的液体,染湿了他的袖边,他立在那里,举起的玄色袖子,湿了一大边像血泪,他反应过来“袭缨,袭缨”他回身冲回去,身边的侍者跟不上他们的陛下,袭缨晕在车舆上,身下的羊水早已破了。

“袭缨”病已捧起她的脸,“快去宣医官到承阳殿,快些回承阳殿!”

袭缨虚弱的睁开眼,“你怎么回来了?”

病已抓住她冰凉的手放在胸前,“袭缨,你看今天的月亮,”袭缨抬起眼,看见了天空的一轮明月。

袭缨睁开眼,浑身疼的像骨头散架一样,一点力气都没有,玉阳替她擦拭着脸上,产婆替她抱着腰,她觉得自己要死了,真的疼得要死了。嘴唇都咬破了,当一阵痛感传来的时候,她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玉阳托着她的头,“婕妤,婕妤,你使劲,使劲!”她呆呆的看着上方,吸了一口气,她觉得喘不过气来,念道:“把窗子打开!”

“婕妤,外面寒露天凉。”

“打开!”她还是喊了出来,

玉阳开了窗,一片清风拂面,带着一股丹桂的清香,透进了一室的月华,袭缨突然觉得轻松一点了,看着那轮亘古明月,澄净的挂在苍穹之上,普照天下。她想起了自己小时侯在堂前屋后蹦来蹦去的,想起母亲带着自己过节,想着病已同自己在月下打秋千,想着自己脖间的五毒宝镜,她想起了也是在这里,月光照在病已熟睡脸上,病已静静的躺在她身边,一只手还搂着她半个肩。她不能死,她还有那么好的将来,他说“我喜欢你”,袭缨抓住玉阳的手,极度的痛楚让她的神智分外清明起来,她挺起身,咬紧唇,一分分的用力,身下的痛楚也一分分的加深,直到力竭声嘶,她觉得自己的骨头仿佛裂开了,“咯”地一声响,耳畔隐约听到了孩子的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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