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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人间(40)

人跟人不同,要让江鸽子去攀高峰?他觉着,这就是一件吃饱了撑着,自己找罪受的无聊事儿。

现在他问为什么信任,这个问题没法回答,思来想去,江鸽子决定还是给一碗没什么用处的鸡汤比较合适。

于是他一脸深沉着指着天空说:“燕子,你看那天边的月亮,它每天傍晚准时升起,黎明落下,即便是有乌云遮盖,我们也知道,那月亮必然在云层之后。这活在世上的人,大多习惯它每天晚上的到来,很少有人会问它到来的原因,就如我遇到了你,你遇到了我,没原因的,想来就来,想信任我就信任了……你,明白么?”

连燕子在身后半天无语,好久之后,他好无语的:“哧……您在说什么啊!”的笑出了声。

江鸽子站起来,哼了一声,脚步非常快速的离开了……

他不太善于表达,在公共车上让个座位,人老大爷不尴尬,他却是会尴尬到下车的,就像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一般。

时间总是来的那样快。

这天一大早,连燕子在家里的正屋收拾行囊。

地上,来自航海短期高等学院的通知书被慎重的收到一边。

江鸽子也坐着,将自己连夜做好的从里到外的手工衣裳,鞋子,便鞋等等之类打了小包递给连燕子。

连燕子低着头,正一包一包的往双肩包里塞牛肉干。

江鸽子无奈的叹息:“你到了地方,给我写信,我给你寄好了,家里又不缺这些,天气这么热,真的~会坏的!”

连燕子看了他一眼,从包里摸出最小的布包丢在地上。

江鸽子吧嗒下嘴巴,烦躁的正要上手打他。

家里门口却传来少女打招呼的清脆声音:“杆子爷,我是桃子,我阿爷叫我给您送水果了。”

江鸽子抬头也笑着招呼。

“是桃子呀,赶紧进来!”

一年四季,江鸽子这里总不缺吃食,像是时令水果,入秋打下来的新粮食,冬天的腌咸菜,过年的各种腊味儿。

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但是老三巷的街坊,就稀罕这样惯着他们杆子爷。

桃子是个粉面桃花,身材略胖,漂亮健康,脾性爽朗可爱的好姑娘,她也在家复习,准备考取国立高教。

说到这里,要简单的说下盖尔的教育体系。

这里分三段教育。

初级教育,中等职业规划教育,高等精英教育。

就这三段。

除初级教育免费之外,中等教育专业单一,高等教育并没有毕业这件事,你想学多久就多久,跟地球有所区别的是,你需要考取各种维持你饭碗稳定的资历证书。

可以一直考到死去。

连燕子上的这所高等短期精英教育学校,是属于拿证最快的一所学校。

读一年就可以申请资历证书考试了。

桃子姑娘提着一只铁皮桶进门,那桶里面放满了新鲜水果,有李子,樱桃,香瓜,还有几把收拾好,扎好的青菜。

果子叶新鲜的喜人,滚着水珠儿。

江鸽子站起来,双手接过,笑眯眯的问:“你奶奶回庄子了?”

桃子点点头,脸上热辣辣的,不敢看屋子里的两个人,她就红着脸低头小声说:“恩,阿奶才将刚回来,这是新摘的,我爷收拾了几把菜,恩~叫您尝个鲜儿,恩……我爷说,多拿些,恩~后儿,我们就搬走了……”

小姑娘忽然抬脸,一脸的怅然遗憾。

江鸽子放好东西,进屋取了一大包晒干的鹿筋递给桃子说:“替我谢谢你奶,你爷!这是山里刚给的,叫你爷炖了汤喝,能壮筋骨的好东西。”

说完,他伸手拍拍小丫头脑袋顶儿:“你家又没多远,以后常回来。”

“恩!”

桃子姑娘脸红的更加厉害,并手脚颤抖的接过东西,她利落的鞠躬,然后看都不敢看江鸽子第二眼的,回身奔命一般的就跑了。

屋外,有好些个小姑娘愉快爽利的笑声,交谈声传来。

江鸽子纳闷的挠挠头,又无奈的笑笑。

自己有这样吓人么?

其实,老街多少小姑娘都是稀罕死他的,可惜的是,不管心里多么爱,这些女孩儿,都清楚的知道,她们跟杆子爷不可能。

说不清为什么不能,反正就是不可能!

不过,这些小丫头也悄悄把杆子爷划到保密圈子里捂着,出去念书的时候,也从不炫耀。

最多,旁人说那个明星有多美的时候,她们会从心里嗤之以鼻,想着,这算什么?

那是你们没见过我们家的杆子爷!

那才叫个好看!

对,现在还有二爷。

没错儿,连燕子在老三巷,如今也获得了极大的尊重。

他没有追究被打劫的事情过去之后,便得到了仁义的名声,何况他还真是个小贵人。

如今大家喊他二爷,燕子爷,小贵人……

从屋子里取出新作的布包,江鸽子把新鲜水果一包一包的装好往连燕子包里塞。

连燕子盘腿儿看着他,也不说话,被人这样认真的对待,实在是自己此生最大的运气了。

正包着,门口又有人招呼。

“杆子爷,连爷在么?”

江鸽子这次没起来,他听出来,这是邓长农他们。

他抬头喊了一声:“进来吧,都在呢。”

竹门帘一翻,邓长农,林苑春,还有拄着拐杖的何明川一起有些拘谨的进了屋。

进了屋,也是站在门口,很老实的排成一排站着。

江鸽子抬脸冲他们笑了一下:“你们这是有事儿?”

那天送他们走了之后,两边是再无交集的。

邓长农点点头,将手伸进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个破皮包,又从里面整整齐齐拿出一叠子钞票来说:“阿奶说,二爷要去外地读书了。”

说完,他走过来,十分认真的将那叠百钱面额的钞票放在箱子上。

江鸽子看着钞票的厚度,立时计算出这里少说也有三贯。

他便严肃了些问:“哪儿~来的钱儿?”

邓长农连忙解释:“您,您别误会!这是我们三个,在巷子口摆啤酒摊子赚的,这些天生意还是很好的,那些建筑公司的爷们花钱很大方,薛爷爷每天弹铁琵琶都能赚个几贯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真是充满了羡慕。

江鸽子冷笑一声:“哼,几贯啊?你们薛爷爷看不到,随意拿了也就拿了……”

这话音还没落,何明川赶紧抬头说:“杆子爷,您……您别这样说……哎!”

他不想解释了,只能无奈的低头,最近,就没人看得起他们的。

江鸽子不说话,低着头帮着连燕子塞行李。

好半天,身后邓长农语音低落的说: “我们几个商议了,要……要给薛爷爷养老呢!薛爷爷,对我们特别好……我们,真的改好了……您信我们……”

刚搬到地下室第一夜,他们饿的前心贴后肚,又没脸上街去相熟的街坊那边买去,就只能干扛着。

早上起来的时候,他们门口摆着一个小盆,盆里放着二十多颗煮熟的鸡蛋。

只有在绝境当中的温暖,才会无限放大吧。

他们是真心诚意的想赎罪的。

江鸽子闻言,倒是真的觉着有些安慰了,他抬头这才正脸看这几位。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三位的改变倒是很大的,他们穿着半新不旧的运动衫,脚下是有着补丁的运动鞋,以前飞扬的头发,如今被剃成了利落的小平头,露出的手也不是那么干净,一眼看去,就能看出这双手是吃苦人的手。

手心粉红,手背粗糙,手指肮脏,指节也微微的开始凸起。

“这是来还你们连爷的钱呢?”

江鸽子语气软了一些,好声好气儿的。

邓长农点点头:“恩,本来想月底给的,可,二爷要出门了,我们……就一起凑了一下,您们……别嫌少,以后……以后会多的,真的,您信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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