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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养你的猪,我做我的鸭(35)

作者: 萧九凉 阅读记录

林向黎牢记阿云的“卖淫宝典”,绝不敢忤逆金主爸爸,一直伏低做小,在他心里,简铭和他的地位永远是不平等的,他是拿人钱财,跟人做/爱,膝盖骨是软的,站不起来的。此刻简铭怒气汹汹地告诉他,叫他不必刻意讨好他,这使他迷惘。

“我,我知道我配不上一万块钱……不想惹您不开心。”林向黎失落地说,他是真心替简铭不值,花这一万块钱,买了只野鸡,当然如此自贬也非他本意,实在是有感而发。简铭深深地吐了口气,再不释放,他得像气球一样爆炸吧。

“我只是花钱想和你上床,不是想买个仆人伺候我。我们是平等的。”简铭一字一顿地说,“不需要怕我,也不需要替我不值,你需要这笔钱,就拿去用,不够我还可以再给你。你是等价交换,人格上没有任何矮化,懂吗,林老师?”

“……懂了。”

养猪场的几个饲养员看着林向黎上了奔驰车,艳羡不已,谁叫猪骚气令他们彻底告别豪车待遇。

大病初愈的林向黎被简铭带出去吃饭,一顿卡在午饭和晚饭之间的,暂时称它为下午茶饭吧。但是林向黎表示想先回家和母亲报一声平安,简铭问道:“打个电话不行吗?”他怕林向黎饿坏,想直接开去饭店。

林向黎摇摇头:“我妈有时不太会照顾自己,我得去看看。”简铭不懂什么叫“有时”,便问:“伯母得的是什么病?”“是一种罕见病,我一时说不好,是需要不停打针吃药的病,断了药,病情就会恶化了。”林向黎很少和人谈起这事了,眼眸里是一闪而过的悲伤,“我妈她……精神也不太稳定,怕她找不到我会离家乱走。”

简铭还以为这是一种生理和精神上都有问题的病症,确实罕见,他见林向黎从未提过一句父亲,怕是个单亲家庭,那他一人负担母亲高昂的医药费还有两人的开销,确实够吃力,难怪会……

车子开到镇北的大街上,林向黎希望简铭别再往里开,他觉得被街坊四邻看见了不好。简铭觑他:“是我的车拿不出手?”林向黎干笑一声:“不是,怎么会。”他解开保险带想开门下车,简铭一把拉住他的手,还有话说:“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光明正大地去你家坐坐。”

林向黎无奈地一笑:“我家很破的。”

他下车穿过了马路,拐进了弄堂里,王阿姨坐在门口打毛线,冲他努努嘴。林向黎有几分疑惑,但当他踏进家门,他就明了。

舅舅坐在客厅里。

林母和舅舅对面对坐着,很意外林向黎突然回来,像是撞破了两个人的谋划。

“舅舅。”他喊。

林母忙起身打圆场:“啊呀,向黎你这么晚才回来,你舅舅都要走了。”日理万机的校长舅舅站起来点点头:“不早了,我确实要走了。向黎你自己上点心,不要让我失望。”

“啊……我送送您。”

结果林母非要跟着林向黎一起送舅舅到大马路上,舅舅上了停在路边的奥迪,一骑绝尘。林母松了口气,林向黎转头问她:“舅舅来干什么?”

林母道:“不是他要来,是我在医院撞见他了,他配点高血压的药,说要送我回来。”

“然后呢?”

“然后,我就告诉他,你会去成考的。他很高兴,说是一定会帮你安排进编制的。”林母还存着一丝幻想,“你舅舅都这么说了,那应该是没问题的,向黎,你试试吧!”

林向黎就知道事情不简单:“妈,你们为什么都想得这么天真,我之前已经说过了,现在情况不允许。”

“可你舅舅不知道还能在任几年,我们得抓紧了呀,为了你自己,你得试试看啊向黎!”

一场无止境的鸡同鸭讲,林向黎只得把林母送回家,告诉她自己要去给学生补课,晚上不一定回得来,叫她吃好饭早点睡觉,门窗都关上。

“你不是刚从学生家里回来?”

“另外一家了。”

林向黎回到了简铭的车上,神情疲惫,他和母亲的争论想必隔着马路简铭都看得一清二楚。他以为简铭会问,结果对方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刚刚开奥迪走的那位,是小学莫校长吧?”

“呃?是,他是我……舅舅。”

简铭倏地夹起眉头,低声暗骂了一句什么。

第三十二章

最近见着林向黎的人都会问他两个问题,出奇得一致。

第一个问题是:“你是不是长胖了?”

林向黎莫名其妙地看着对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狐疑:“真的吗?”此刻对方就会笑逐颜开地揶揄他,问出第二个问题:“是不是谈对象了呀?嘿嘿……”闻言,林向黎抵着下巴的手立即僵住了,不自然地慢慢放下,干笑一声:“你真会开玩笑,哪有什么对象?”

有些话同办公室的那群已婚妇女不会明着说,但背地里已经是在“三年级八卦小分队”的微信群里吵开了。当然这群里不包含唯一的男老师林向黎,他只觉得平时路过他身边的那些女老师,总会用别有深意的目光扫他一眼,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这个情况曾经在他的非编身份曝光时也出现过。林向黎早已练就“厚颜无耻”的绝招,任他人在他面前或背后如何冷嘲热讽,他皆岿然不动。

当第三个人问他相同的两个问题时,林向黎还是抑制不住好奇,追问了一句:“请问你怎么看出来的?”该名女教师小他五岁,是江津镇小不折不扣的新鲜血液,满脑子新潮教学思想,她是整个三年级办公室里除了林向黎外,本科学历最好的,某985大学毕业,问及为何屈才来做小学教师,她说为了儿时的理想。林向黎由衷地敬佩,同时暗暗自哂,明白命运的鸿沟是何等的无情。

“你也太明显了吧,林老师。”女教师凑到他耳边,“你脖子上的痕迹太重了啦。”

她的悄声细语像一只蚊子陡然钻入林向黎的耳内,犹如沾水的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了插头接口,电得林向黎浑身发麻,后颈奇痒无比,忍不住耸起肩膀来,耳垂下方的绒毛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天愈发热了,但林向黎怀疑自己的立领衬衫是换不成圆领短袖了。

最要命的是,林母也发觉了这件事。

她和林向黎围坐在一起吃晚饭时,冷不丁地开口:“向黎,最近你屋里蚊子多吗?”林向黎停下筷子看她:“好像没有,我晚上睡着没被咬过。”他很奇怪,反问,“你屋里蚊子多?要么等等我出去买盘蚊香给你点着。”

林母排除了最普通的答案,这才开口进入正题:“向黎,你是不是谈对象了?”

母子二人阒然诡谲地对视了一眼,随即林向黎匆匆忙忙把视线挪到墙角:“没有,我最近都挺忙的,学校里,还有外面补课……哪有闲工夫找对象?”林母见他否认,神色黯淡了下来:“我看你最近打扮得蛮挺括的,休息天老是往外跑,不也总是在补课吧?是不是还在接触,不肯跟我说?”

林向黎背脊上开始冒冷汗,他这段日子频繁外出,借口只有一个,给学生补课。其实仔细一想,哪有这么多学生要补语文的?中国家长最瞧不起的大约就是语文这门课了。他一时间找不到别的托辞了,只能干巴巴地说:“妈,有些事……说不好,你就别管了好吗?”

林母轻轻地摇摇头:“我不管,我哪还有什么精力管你?老大不小了,妈是真心希望你找人定下来,看你拼命挣快外,妈也心疼,就是妈没用帮不上你……”说着说着,苦情戏码又要登场了,林向黎赶紧安抚她两句,快速划拉完半碗饭,躲回卧室批改作业了。

晚上九点半,他再次打开/房门出来,屋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窗外也没有路灯,林母的房里没有任何动静,应该是睡下了。于是他悄悄地打开门,趁着晦暗的月色拐出了弄堂。走到大马路上,江津夜生活的喧哗才猛地涌进林向黎的眼睛,快要打烊的小饭馆、招牌破旧的便宜网吧、门口坐满大妈聊天的五金店、生意寥寥还不肯关门的女装店……一切如旧,是林向黎熟悉的江津,没有隔壁同泽镇的繁华,但暧昧的人间烟火气却无处不在。镇北几条交错的街道上浓缩了江津大部分的吃喝玩乐,尤其是入了夏,夜排挡都把帐篷搭在了马路边,几张白色的塑料桌子,几把瘸腿的塑料椅,晚饭消化极快的夜宵党早早地入了座,闭着眼喊出自己常吃的菜色,老板应一声“好嘞”,身前煤气灶的火焰就蹿得老高,表演杂技似的,颠勺翻炒的姿势堪比宫廷御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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