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不知心里事(4)
过了一会,一个宫女匆匆的跑进来,附在皇后耳边低语,见皇后双眉紧蹙,心中猜到发生了不好的事。
等宫女走后,我试探的询问,皇后轻叹一口气,道,“二皇子贪玩,禁足期间执意要去玩马,哪知从马上摔了下来。”
因果报应几个字在我心头盘旋,一股不安开始弥散,我对上皇后柔柔的眼睛,里面春风依旧。
她也在看着我。
但愿是我想多了。
回殿的路上,我问平安,“你说,姐姐有一天会抛弃我吗?”
她知道我口中的姐姐指的是皇后娘娘,而非柳卿卿。
“世事无常。”平安抖掉伞上积的厚雪,由衷道,“娘娘还是要多为自己打算,先怀上皇子是紧。”
平安的话一直盘旋在我心头,皇上今夜宿在其他宫。入了夜,宫灯昏暗。
我手徘徊在小腹上,却知道那永远都不会有小生命。因为我一直在喝避子汤。
假如,是个公主呢?
盛大的春宴终究是来了。
百官朝拜,皇上偕同皇后齐齐入殿,金黄的裙摆拖延着锦绣山河。
皇上坐在主座,皇后和李贵妃分坐两侧,我因为玥妃的份位,坐在皇后的右下侧,距离稍远。
这还是选秀之后,我第二次见到李贵妃。哪怕我不常走动,却也没少尝她使的绊子。
此时她如同霜打的茄子,没了最初的光彩,眼中带着几分疲惫。
倒是另一侧的皇后,笑容满面,比最初更加的出尘优雅。皇后此时是发自内心的喜悦,眼神时而落在身侧的男子上,包含柔情。
这时的娘娘,最为明艳动人,让人情不自禁想永远呵护住这寸笑容。
皇上席间没少忘这边丢来目光,用眼神示意我少喝酒,当心伤身。我乖乖的吃些糕点,瓜果,羡慕的看着别人开怀畅饮好不惬意。
过了一会,宫人递上来一壶酒。“这是果酒,不会醉人,暖身。皇后娘娘嘱咐,要让玥妃娘娘开开心心的过新年。”
我感动的看向皇后,她像是感应到了,高台之上回我一笑,刹那间芳华失色。
太子坐在我对面,金黄的一个小人,颇为喜悦的尝着面前的酒,小抿一口又被辛辣的吐出来,等再想尝时,面前的酒已经被皇后让人撤走了。
我不禁哑然失笑。
人和,景美,一片喜气洋洋,歌舞升平。我醉在这场新春中,看着嘈杂纷扰,点点笑意随之绽放在心间。
果酒入喉,异常醇美。
宴会进行到一半时,我被这温暖热闹的气氛熏得陶醉,双眼渐渐迷离。
除夕的钟声响过,瞬间烟花在空中炸开,亮如白昼,在众人齐贺的祝福中,我心底许下了新年愿望。
第一杯,愿皇后凤体安康。
第二杯,愿皇后万事如意。
第三杯,愿皇后永宁长乐。
大抵,我是真的醉了。
第4章 第 4 章
靡靡之音,舞女身上的纱幔似云卷云舒,为首的舞姬极为貌美。
绿树挂满琉璃彩灯,映着荧荧星火。
我看舞蹈看的入神,时而瞥见皇后言笑晏晏的同皇帝侧耳交谈。
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人。
嘴角情不自禁牵起一抹笑,这是我有生以来,过得最好的一个新年。
除了那道一直探究过来的视线。
凭着第六感,我循着视线找过去。穿过锦衣华服,觥筹交错,嬉笑怒骂,看到坐在后侧女眷的柳卿卿。
她只穿了一身月白的衣裙,冰肌玉骨,仙姿佚貌,犹如映林月辉,生生将周围一干女眷比了下去。
她看着我,四目相对,竟是她先躲开了。
世人只知柳卿卿,不闻柳类卿。
如今我坐在高台之上,瓜果美酒,锦衣加身,接受众方恭敬祝贺。
一股积攒已久的沉怨霎时间烟消云散。
我浅浅一笑,举起面前的金樽,朝着那个方向晃了晃,一饮而尽。
柳卿卿和柳类卿,本该是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一朵吸收了过多的养分,另一朵只能枯萎。
曲终人散,我知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长秋殿,只觉得今日真开心。开心的忍不住想珍藏在心底,日后时时翻出来回忆。
温热的帕子轻拭肌肤,像滚珠游走,一点一点擦掉浓厚的睡意。
我以为是喜乐,翻了身继续睡,嘟囔道,“别闹。”
耳边传来柔柔的笑声,如同酥手拨开柳条,看见满池春色,耳间动了动,我立马弹跳起来。
眉眼含笑,明眸皓齿的,正是皇后。
此时她已经褪去了华服,穿上便服,尊贵凛然的气度化开,只剩温柔娴静。
“姐姐,你怎么在这?”因为我日日往长乐殿跑,皇后极少来长秋殿。
身侧宫娥掩嘴低笑,道,“玥妃娘娘糊涂了不成,这是长乐殿。”
我,我竟然睡在皇后的床榻之上!
身下锦被柔软,手流连而过细腻的触感确实与长秋殿不同。
夜风袭过窗棂,清凉的清醒了不少。
“你呀,喝个果酒都能醉,下次得让你滴酒不沾。”皇后笑着坐到床榻边,用手拨开我额间的散发,“身子有没有不适?”
我向前挪了挪,心里跳的厉害,按照在梦里排练了千遍的动作环上皇后的腰,手颤抖不已。
抵头在怀里撒娇,由衷的开心,“果酒很是香甜,忍不住贪杯,多喝了些许,就些许。”
一切都梦幻的不似真实。
哪怕是个虚无的梦,我也甘心在此刻沉沦下去。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都十五岁的人了,还是这么小孩子心性。”皇后如同对待启儿一般,没有推开,接过宫女递过来的玉碗哄道,“先把这粥喝了,养养胃。”
我深深呼吸了一口,想永远记住这阵馨香,这阵温暖。撒开手的的时候,就像在山谷与风撞个满怀,终会分散。
粥十分香甜,人间绝味。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奢望,但现在已经足够了,足够了。
后半夜回到长秋殿,早春的风刮得依旧冷冽,打的枝丫乱颤。
月上中天,寒鸦压枝。
我睡不着,平安掀开灯罩,给宫灯续足了油,一片暖暖的灯光打在锦绣屏风上。
平安也不睡,守在一旁,忽然出声,“娘娘是不是在等皇上?”
没说话,平安以为是默认了,继续道,“娘娘还是早些去睡吧,听宋公公说,皇上今夜在承露殿宠幸了一名舞姬。怕是不会来了。”
长叹一口气,皇上宠幸谁,又与我何干。我只是想着方才在长乐殿的时光,舍不得忘记分毫,想要临摹下来。
一颦一笑,一嗔一怒,都舍不得忘。
开春后,积雪化作清水,新的选秀进入紧锣密鼓的筹备之中。
恍惚间,我竟然进宫有一年了。
窗台上的水仙花抽了芽,可以预见花良好的长势,上次喜乐打趣,“娘娘日日精心侍弄着这些花草,像照顾皇子公主一样。”
人不就如花,发芽,开花,结果,一步一步来。
太子长了不少,皇上给他配了教导的老师,封了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兼修文武。
我不懂前朝事实,但皇后满意,那肯定就是最好的了。
殿选那日我没有去,晚些时候皇上却来了。
“怎么又在做些针线活。日日做,时时做,也不见给朕做身衣裳。”熟悉的胸膛贴上来,我不得不放下手中的针线。“绣房多的是巧手的绣娘,绣工可比臣妾精湛多了。”
“那不一样,”皇上低叹了一声,沉沉道,“你做的不一样。”
他的语气真诚,我突然心慌,连忙转开话题,“今日殿选,皇上可有去看?”
“年年都一个样,有什么可看的。”李贵妃上月被禁足,这次殿选肯定是皇后一人操办的,那得多累。
我突然有些懊悔自己只知道躲在殿中,不去帮忙了。
那一夜,朦胧之间,他似是说了句,给我生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