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圈有毒(12)
坐在副驾驶的陆子霖默默摇了摇头，移开了目光，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
看来他们宁总因为车被刮花的事情受到很大冲击嘛。
在宁泽言和陆子霖回公司的途中，苏恬已经开始着手联系以前和她一起在工作组的副站长子柚了，要成立一个新站，这件事情并不是她一个人就能完成的工作量，特别是当陆子霖开始有正式资源以后。
所以，找人帮忙，刻不容缓。
想来想去，除了子柚，她也没有合适的其他人选了。
苏恬见到子柚是在晚上八点半的咖啡店，工作日的这个时间点，狭长型布局的咖啡厅因为寥寥几人显得有些空旷。
子柚戴着一副侧边无边框只有中间鼻翼连接处有金属部分的眼镜，上身一件纯白色的羽绒服，羽绒服上连着一个带着粉色绒毛直直把她肩膀全遮住的帽子，**则是简单的牛仔裤和黑色短靴。她个子不高，一件羽绒服都要把她的身子装了大半，但给人的总体感觉是个特别清清爽爽的女孩。
“苏恬，不好意思来晚了，路上真的太堵了。”子柚一眼找到苏恬快步走向她，一年多没见，苏恬也还还是没怎么变。
“没事儿，我也刚到没多久。”
苏恬把点好的布朗尼和咖啡往子柚面前推了一下，“冰美式咖啡，一年多没见，不知道你的口味变没变。”
子柚把外套脱下放到一边，仰着头对着苏恬甜甜地笑了笑，“你竟然还记得我的口味耶，真的太让人感动了，而且人怎么可能说变就变呢。”
“说变就变”这四个字一出来子柚就感觉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她抬头去看苏恬发现她没有什么异样这才放下心来，对于她们两个，凡事有可能关联到“傅亦”的词都应该禁止才对。
苏恬是个极为敏感的人，子柚刚刚突然一副做错事孩子的表情让她很快地就捕捉到了，“你放松点，那么皮的一个小姑娘，怎么一见到我就怂了？”
子柚见到苏恬还能跟自己开玩笑，脸上也是一张透着淡淡笑意的模样，本来也藏不住心思的她干脆直接问，“这几天看你在处理站子的事，也没好联系你，苏恬，你缓过来一些没有？”
“我要是说我完全走出来了，那肯定是骗你的，我把自己捆在傅亦身上五年，捆得那么紧，突然松开了绳子，身上肯定都得是伤。”
子柚默默低头，入口的美式咖啡今天好像格外的凉。
她的五年，是和苏恬一样的五年。
“你看看你，这么冷的天，冰咖啡一口下去就是一半，真的是——”
子柚听着苏恬训她，俏皮地朝苏恬眨了眨眼，“我都习惯了，戒不掉了。而且我现在都不在经期喝了，已经收敛了好多啦。”
苏恬无奈地伸手点了几下子柚的额头，“你啊你，真的是没有人能治得了你。”
“哪有，你每次训我的时候我不都是只有乖乖听着的份吗？”
“我哪有训过你？我每次都好好和你讲道理的好嘛？”
“屁，你忘记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开始训我。”子柚咬着吸管，像是咬牙切齿地控诉。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真的是这样......
那是2014年12月的首尔，接连的几场雪让空气湿冷非常，连一向人潮涌动的弘大街头都清冷萧瑟。
风一阵阵往领口灌，苏恬一边搓着手哈气，一边在路边跺着脚等着刚跑去买手工汉堡的陆瑛。
突然一辆保姆车进入了苏恬的视线，几个穿着统一的黑色带帽卫衣的男孩儿依次下了车，而后是提着音响和设备的人，看着他们在摆弄设备，苏恬心下了然——街头公演。
男孩们迅速地站成一排，刚好是面向苏恬的方向。
苏恬快速地扫了一遍，一共五个人，他们身上的卫衣有着不同的数字，分别是63、72、15、33、1和0；衣服的右上角别着写了韩语的黄色标条，那时候的苏恬不懂韩语，但用脚想也知道是姓名条。
这些男孩每个人都冻得唇色苍白，攥得紧紧的手背上的骨节还泛着红，但面上也还是始终保持着微笑，虽然那笑看起来有些僵硬。
也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原本就是商业营业而已。
苏恬渐渐地收回了好奇，四处张望着想看看陆瑛是不是快回来了，正琢磨着要不要给陆瑛打一个电话，突然的音乐声响起，打断了苏恬正从包里翻手机的动作。
她听不懂歌词，只是惊叹于这些看起来还很稚嫩的男孩们的舞蹈动作，干净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让人看起来赏心悦目。
周围零散的路人偶尔侧目但只有鲜少的人会停下来驻足观看，停下的几乎都是如出一辙的穿着校服短裙裹着黑色长羽绒服外套戴着白色口罩的初高中小女生。
这些停下来的小姑娘自觉地围成了一个极为松散的小圈，莫名地苏恬成为了这个小圈外围的中心。
她们中有的人拿出手机拍照，有的人互相交头接耳地讨论，苏恬着急陆瑛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也没心思多看，还没往后退两步就被人拽住了衣角。
“ ，——”一个单马尾的个子小小巧巧的身着短款褐色夹克外套的小姑娘仰头对着她说了一堆话，从表情上看，她好像遇到点为难的事情。
“I am sorry， I am Chinese ，can you speak English ”
听到这句话，小姑娘的眼睛蓦地一亮，一阵兴奋的连珠炮似的中文就蹦出来了：“你是中国人啊？那太好了，姐姐我想问一下你身上有没有带卫生巾？我今天来例假了。”
面上害羞的潮红抑制住了她的声量，眼睛里却少了刚刚的为难。
苏恬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她的手上还捧着一杯外带咖啡，透明的杯子空了一半，展露出里面满满当当的冰块。
“怎么这么小就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这么冷的天还喝冰饮料对女性的身体伤害很大的。”
这姑娘连忙点头，眨巴眨巴眼，“这个我知道，姐姐你就帮我一下吧，主要是我我现在裤子脏了，我需要人帮我挡一下。”
苏恬扫了一眼她白色的长裤后没再看她，只是一边低头嘟嚷着一边从包包里翻找自己的卫生用品。
她的身体信号也不规律，所以也常常在包里备用一些这类的物品。
正当苏恬找到了以后折叠成小团捏在手里准备递给这个小姑娘的时候，刚刚的街头公演歌曲也结束了，人群唰地一下散了大半，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人在寒风里立着听这群男孩子的介绍。
“真的不要以为你还年轻就折腾你的身体，经期喝冰的一方面会引起腹痛，严重的情况还可能会伤害到子宫，甚至大出血都是有可能的，你不要不放在心上。”
苏恬碎碎念了半天，可是小姑娘连连称是的表情倒是格外敷衍。
“哎，走吧，附近店里都有卫生间吧。”苏恬叹了口气，脱下了自己的驼色大衣外套，给这个女孩慢慢系到腰间。
“——”刺耳的音节跳进了刚迈开两步的人的耳朵里，让步伐停滞下来。
“你听得懂刚刚那是什么意思吗？”苏恬问道。
女孩点点头，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出口，她刚刚在那儿竖着耳朵把事情都听了个大概，有些话听起来太恶毒了，恶毒的让她不想翻译。
在脑海里甄选了一下词汇，她才慢慢开口，“是这样的，这五个人是还没有出道的爱豆练习生，下个周组合出道，然后其中有一个成员是中国人，刚刚在做自我介绍的时候被路人人身攻击了。”
苏恬顺着女孩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那个依旧保持着微笑的男孩，眼神里填满了局促不安，装尽了窘迫彷徨，可是他只能装作没有听懂那些恶意的辱骂和嘲讽，他的右手紧紧地抓着手麦，坚持笔直地站定不动地将嘴角拉高到四十五度角。
他，站在那里，二十几岁的青春，在市场待价而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