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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入大理寺内部的女刺客(40)+番外

作者: 洗猫匠人 阅读记录

背着吴颍庵,众人商议着,不能让吴大人这么轻轻松松“逃”过去,得好好敲上他一笔。把他私藏的那些杏花醉全都拿出来,兄弟们好好消遣。

“去年是怎么过的?”桫椤没有主意,去和跟他关系最铁的花齐生打听。

“去年,太忙了,没人理他。”

“那前年呢?”

“刚上任不久,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没人理他。”

“那从前呢?你是他发小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吧。”

花齐生扶了扶额,这事确实犯难啊。小时候吴颍庵的生辰,他娘都亲自给他做寿面,端阳节的粽子、无色水团、香糖果子和木瓜,好吃的东西应有尽有。父亲和大伯对他都很关爱,会给他添置不少东西,吴颍庵生辰和端阳赶在一起,家里好不热闹。然而每次,吴颍庵都会在宴会结束后偷偷跑出去,把食物分给其他穷苦人家的孩子。

“他小时候,和一般的富贵公子没什么两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后来,你也知道,就成了孤儿了,还管什么生辰不生辰的。”

花齐生叹了一口气,回忆起幼年时的吴颍庵,那个时候,他还叫吴斯年。

有一年的端阳节,临安府府尹主办了一场龙舟比赛,赛道就从临安府外的浚仪桥下,通往下游的河道。胜者可以拿到府尹赞助的二百两纹银,和临安名家楚遥生的一幅画,楚先生的画,可远远不只二百两纹银。

吴斯年早早就和花齐生、徐碧君说,想要拿下龙舟赛的第一名。二人起初还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小孩子脾气犯了。毕竟吴斯年想要什么家里没有,何必对这区区二百两纹银和一副名家的画作感兴趣。倒是忘了吴斯年这张孩子的脸下面藏着的该是个大人,还从没见他任性调皮过,说出来的话,从来都是作数的。

果然,从吴斯年说出这些句话开始,便默默地开始行动了。

吴斯年平日里接济过的孩子也不少,从这些人里,找出来十六个年纪稍大些,个头差不多的,日日开始训练,训练起来倒也有模有样。

花齐生心想,他是要从这十六个人中选出几个最强的参加比赛,想得倒也周全,可惜孩子的力气到底比不上大人,这些半大孩子,连并吴斯年本人加上花齐生,就算拼上一条小命,也未必比得过那些大人。

吴颍庵挑了些识得水性的孩子,潜进浚仪河中,去感受河里的水流强弱,选择最适宜的赛道,然后在赛前一遍一遍绕着河道查看,吴斯年其人,颇具智计,却往往在事成之前寡言,任凭花齐生如何在他耳边嬉皮笑脸叽叽歪歪,吴斯年也是淡淡的一张脸孔,对他到底在做什么,有什么计划闭口不言。

直至端阳节龙舟赛的当天,花齐生才再一次被这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吴斯年思虑之周全给震惊到了。

赛事开始,吴斯年和花齐生并没有上船,挑了冲刺最快的六个孩子去比赛,船划到周桥市场最热闹繁华的舟桥附近,周围围观的人群出现了骚动,不知是谁家的几个小孩子在沿河洒钱,人们顾不得看比赛,开始低头捡钱的捡钱,欢呼的欢呼。那边的床上的六个孩子整齐划一地跃进水里,换了六个人到船上。

由于这群孩子平日里训练有素,交接的地点牢记在心,试了无数次,所以速度极快,趁着人群骚乱,且他们划到了舟桥的撬动中,其他的船只也没有注意到,因此换人很快完成了。

第二波孩子上了船,一下子和那群大人拉开了差距。

此等手段使了两次,第二次,倒是有人看到后喊了一句“有人落水”,不过很快吴斯年带着花齐生和其他冲刺的孩子就上了船。

龙舟赛上每个队员都穿着一样的衣服,这些孩子又差不多一般大,再加上四周热闹异常,乱作一片,并没有人生疑。就这样,吴斯年竟然真的得胜了。

花齐生看着吴斯年微微笑着把二百两纹银分给了那些孩子,手臂一扬将自己头上的花环戴到了徐碧君的头上,男孩装束的徐碧君满面娇羞,其他孩子也都是笑得格外灿烂。

花齐生当时只觉得,这样的吴斯年,自己算是比不上了,他前路一片光明,将来会是个在官场翻云覆雨的大人物吧。

然后,他看到了那幅画,楚遥生的画,画的是一家五口在舟桥的集市上嬉笑的场景,少年老成的吴斯年,看着这幅名家的画作,终于咧着嘴露出了与年龄相符的笑容,“拿回去给娘看。”

那个时候看不懂的吴斯年,渐渐长成了今日的吴颍庵,花齐生在心中感叹,其实,对于吴颍庵来说,真正重要的东西,或许从来就没有变过。

桫椤思索一阵,对花齐生说道:“吴大哥后来就没有爹娘了,我从小就没有爹娘。虽然我从来都不记得自己生辰,但我想,他应该很想念他的家人吧。花相公,反正今天大家放假,叫上所有的师兄一起喝上一杯吧!”

说完这句话,桫椤便一头扎进了厨房。

话说起来,桫椤在皇城司也算学了不少的东西。杀人盗物、舞枪弄棒、使毒弄药,那些江湖浪士的本事,全都不在话下。不过,洗手做羹汤这件事,还真是难为到她了。

大理寺的厨子在这干了十几年的活,也没遇到过这种阵仗。

“姑娘,锅沿是热的不能碰啊!”

“姑娘,水开了才能下面……不能这么高往里……哎哟烫着了烫着了,你可没事吧?”

“这么大的菜帮往锅里扔,姑娘你是要喂猪吗?”

“够了够了,盐巴放多了。”

厨子尽劲了口舌不说,要不是跑得快,只怕还会受伤。他见桫椤细长的胳膊上起了红肿的一片燎泡,啧啧叹道:“姑娘,没干过这个活吧,我看着都疼。”

桫椤吐舌对他笑笑,看着自己做的一坨面发起了愁,“师父,你看,是不是丑了些?”

外面的士兵们已经把吴颍庵的杏花醉全都搬出来了,嘴馋的人已经先喝了起来。

花齐生急得团团转,到处都寻不到吴颍庵的影子。

吴颍庵是个最勤快的,平时就比众人起得早些,大家都以为他去批阅案子了,谁知左右都寻不到人。

原来,天微微亮的时候,吴颍庵就换上他经常穿的那件粗布青衫,做一个寻常书生打扮,到街上去了。

他来到浚仪桥下,先是直奔了李家香铺,买了些香火,趁着清晨人烟还少,在宽阔的路口祭奠了爹娘。

紧挨着李家香铺的是玉楼山洞梅花包子铺,当年还是个稚童的老板的儿子,如今已经成了忙里忙外的主力。吴颍庵叫他包了四个包子,嘴里还叼着一个,好不惬意地登上了浚仪桥。

他坐到高高地桥墩上,两只脚伸到桥外,一边晃着两条腿,一边看着下游层台累榭、画柱雕梁的吴家大院。

忽然有人碰了碰他肩膀,他回过头,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温柔貌美的梁王府徐夫人——徐碧君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旁边的丫鬟珊儿手里还捧着一纸兜包子。

“斯年,果然是你,猜到了你会在这里,恭贺生辰。”

去年,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偶遇”。

吴颍庵收回双腿,跃下桥墩,挂着万年不变的和煦笑容,抱着拳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礼,“多谢徐夫人。啊,我这包子快凉了,得快些赶回去,失礼了。”

“诶,”徐碧君拦住他,“这便走了吗?”

吴颍庵止住脚步。

徐碧君叹了一口气,柔声道:“斯年,你一点都没有变,和过去一个样子,每一年的端阳节都会偷偷跑出来会朋友。”

吴颍庵收住笑,看了一眼吴府大宅,对徐碧君道:“徐夫人,儿时的那个吴斯年已经死了。就在吴海茂将我父母流放北境,我双亲饱受疾苦郁郁而终时候,吴斯年就已经不在了。十几年的风霜摧残,吴颍庵早已没了当年那般稚气任性。儿子的生日是母亲的难日,对家人的忧思吴某永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