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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玉(69)+番外

作者: 宋端仪 阅读记录

烛台换到左手,他掀起一层床幔,眼前竟不是红衣,而是一片血污,床上躺一个与皇帝面容差不多的男子,双眼圆睁,腹中还在淌血,一副死不瞑目的凄厉模样。

李明泽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倒退几步,跌坐在殿中,惊恐万分:“来人——”

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回响,更添几分诡异。

忽儿身后有一阵急促脚步声,李明泽无助地看向门口,脚步越来越近,一个他非常熟悉的人在首位走进来。

李明泽下意识不敢向他求救,茫然喊:“三哥?”

李明昌带着一队亲卫径直走近,饶有兴趣地踱步,他身后,淑妃和亲卫小统领柳维宗分立两边。淑妃直起腰,面目还是模糊不清,柳维宗趾高气扬,非常得意。

李明昌居高临下,对着李明泽,一字一字铿锵厉色:

“李明泽,你弑君。”

☆、第 51 章

宫中半夜传召是极稀有的事,叶弘被人催起来,匆匆到前厅,问传话的侍官:“可是陛下出什么事?”

侍官深深躬下去:“三殿下派我等传话,想必是大事。”

如果不是大事,他一个皇子敢深夜把宰相喊进宫,是不想要后半辈子的亲王爵位了。这回答等于白答,叶弘跟着一边走,一边问:“三殿下还传什么人来?”

侍官说:“只传四位宰相。”

看来事情又急又隐秘,叶弘不敢怠慢,刚出坊,就听见寂静城中隐约响着几声清脆奔马,听得他焦虑,也急忙加快速度。

到甘露殿外,郭侍中一把老骨头,由仆从扶着颤巍巍前行,叶弘走过去接过他,朝殿里走,两人没来得及交换任何言语,扑面闻到血腥气。

殿里调来重兵,个个凶悍,手按着佩刀蓄势待发。李明昌站在殿中,看到宰相陆续到场,走过来痛心道:“郭老,太师,陛下薨了!”

郭侍中一口气没喘上来,两眼翻白,叶弘一把扶住他,疾声喝:“殿下!怎么回事,你不可胡说!”

李明昌亦伸手扶郭侍中:“千真万确,是李明泽,他狼子野心掩盖不住,向陛下求来监国权。今日他与陛下发生争执,意欲不轨,叫我母亲发现,拼命逃出来找我求救。”

“我好不容易说动亲卫的柳郎君,带人过来看,陛下竟已被李明泽当场刺死在床上!”

他说得慷慨,郭侍中腿脚更软,朝床榻虚弱呼唤:“不,陛下——”

叶弘定定立在原地,似被雷劈一般,其他二位宰相听完,都是震惊到不可名状。

郭侍中还想靠近,慢慢走过去,跟叶弘一起到床榻边上,声音几乎是从喉咙硬哼出来:“容清,你看一眼……”

叶弘掀开床幔,触目惊心,他稳住心神探望皇帝面容,见他双目怒睁,脸上残留着扭曲的不可置信与恐惧,比平时狰狞许多。

靠近探他鼻息,是真的一点也没了。

叶弘不忍再看,收回手低声道:“已经没气。”

郭侍中嘴唇颤抖:“陛下,陛下,我眼看着从小长大的陛下——”

叶弘缓一缓心神的冲击,还想再看一眼,李明昌出言道:“依诸位所见,现在应当如何?”

除过已经不能说话的郭侍中,尚书左仆射年纪最大,他瘫坐在地,扶着脑袋喘粗气道:“秘不发丧,马上召太子殿下回京。”

李明昌为难道:“恐怕不行,太子他在扬州……”

他欲言又止,郭侍中浑浊的眼神复探向他,嘶哑问:“太子殿下怎么了!”

国君已薨,储君怎么能也出事。

李明昌几番犹豫,才道:“实在是丑事,太子去扬州探望四王叔,谁知王叔与王妃不合,王妃暗中下药加害王叔,被太子察觉,他们争斗之中……太子只带了几百人,没敌过王妃,安阳公主去救时,太子已经不好,救不回来,因此前几日陛下才伤神疲惫。”

这一连串合情合理,郭侍中接近晕厥。

叶弘震惊到毛骨悚然,一则储君出事,伤及国本,二则既然他出事,叶真估计也九死一生。

他的家和国,就在这一句话里全完了!

甘露殿一夜灯火通明,再无人敢看床榻上的皇帝。

天明时分,常参官云集两仪殿中,六皇子迟迟不来,正议论纷纷时,四位宰相现身,宣布暂时罢朝。

宫中气氛诡谲,无论底下官员如何打探,都打探不出更详细的消息。

前朝逐渐安静,李明昌终于放松,踏出甘露殿,向北走去。北边越走人越少,在一处置物的殿门口,李明昌停下脚步,问守卫:“他怎么样?”

守卫答:“一开始在喊叫,后来大约是没力气,再没动静。”

李明昌阴恻恻笑着,志得意满走进去,拐入地下。这里是关押李明泽的绝佳场所,地下阴凉,修了许多小房间来储物,房间没有窗户,只有一个小小的通风口,铁门关上,里面黑漆漆一片,无声无影,能把人逼疯,尤其是李明泽这种活泼性格。

越想越觉得舒坦,李明昌命人打开门,便看到里面颓然坐着的李明泽,他周身锁链缠锁,才一个晚上,已经从云端坠入地底。

听到开门声响,他恍惚抬头,门外光芒刺进来,他眯起眼睛。

“李明泽,不出几日,全长安都会知道,你弑君谋反。”李明昌蹲下身,与他平视,“而我,会变成名正言顺的新君。”

“你休想,等二哥回来,你哪有什么名和正。”李明泽咬牙恨道。

“你就不要替我担心,不如想想你还有什么二哥。”李明昌面目扭曲,阴桀道,“真要谢谢稚玉,如果没有她,扬州哪能那么顺利除掉李谨行。”

李明泽瞪大眼睛:“二哥他真的——”

实际上李明昌并没有收到段欢的最终回信,扬州实在太远,最快的通讯也滞后好多天,但以他看来,李谨行插翅难飞。

李明泽对这件事有一点心理准备,他急着确认更重要的事:“昨晚死的那个,不是陛下,对不对!”

他没有确凿证据,只是凭感觉。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快死了。”李明昌掩不住的自满,“年初我向陛下求赦教坊的一班人,其中有一位善口技的,我教他模仿陛下半年,从威严到发怒,他学得惟妙惟肖。还有一位善绘假面易容的,绘过几百张,终于绘出完美无瑕的一张,给口技人缝上。”

李明泽顾不得在意别人,追问道:“那陛下在哪里!”

“我本来只是做个万一的准备,没打算真的用到他们,谁知陛下不见,他们正好派上用场。”李明昌感叹,“这是上天助我。”

“他们尽心帮你,你却直接杀人?”昨晚那人的惨相浮现眼前,李明泽相信他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猛然被杀。

“当然,难道还等着他们揭发我?”李明昌鄙夷地看他,“你这种心软胆也软的,一辈子都成不了大事,永远跟在李谨行身后做个废物。”

李明泽气性上来,挑着他最不爱听的说:“二哥聪明,天资好,出身正,既是敕封的储君,又素有贤名,跟着他有什么奇怪,你这种人才叫我匪夷所思!”

“真是兄弟情深!那你到了地府,好好向他表忠心,看看他能不能让你做个地府的亲王。”李明昌挥手朝身旁人命令,“端上来。”

侍卫应声端过来一盏毒酒,放到李明泽身旁。

“我不杀你,你就好好待在这密不透风的死牢里面,什么时候受不住了,这杯酒,算我赏你的,叫你死得体面一些。”李明昌握住生杀大权,心中无比畅意,毒辣地说。

李明泽双眼通红,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他现在哪还能不明白,叫他监国,只不过是李明昌想上位的一个踏板,既除掉他,还给李明昌一个合理登位的名头,一石二鸟,阴险狠毒。

“为什么?你当然不懂,陛下偏心这么多年,真想让他亲眼看看,最宠的两个儿子都死在我手里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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