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玉(52)+番外
叶真赞同:“他今天那个殷切劲儿,仿佛不是在给我送吃的,是安禄山给杨贵妃拜儿子。安禄山是投皇帝所好,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也对殿下有图谋。”
徐兰凑过来:“姑娘,那杨贵妃嫁了两次呢,你要是贵妃,殿下是寿王还是玄宗陛下啊?”
“噗——咳咳!咳!”叶真一口茶全喷出来,呛咳得气都喘不上来,卧在椅子里颤,徐兰惊得急忙帮她顺气,她眼里直呛出来点生理泪水。
“你再胡说,我叫阿棠来把你丢出去。”叶真伸出食指戳徐兰脑门,“好好一杯茶糟蹋了,剩下的倒了吧。”
“荔枝茶哎,全倒了吗?”徐兰可惜地说。
“不能喝了,倒掉吧,反正每天都有。”叶真享受一把暴殄天物的感觉。
徐兰捧着茶盏出门倒了,再走回来,发现叶真看着空空的桌子,仿佛要看穿桌面水痕一般。
“姑娘,怎么了?”徐兰担忧。
叶真抬起头,恍惚问:“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喝荔枝茶的?”
“你来扬州的第一天,王妃娘娘就给你煮了啊。”徐兰不明所以。
“对,是这样,一天都没有断过。”叶真很快恢复正常,手指尖无声落到桌面。
徐兰试着问:“姑娘不想喝了吗?说来也是,别的东西你连着吃几天就厌了,只有这茶,都坚持两个月了。”
别的东西都换过,只有茶没换。叶真感觉脑中一震,仿佛有一道闪电滑过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抓不到头绪。
徐兰继续道:“那我告诉厨房,明天不要再煮了?”
“不。”叶真看着她,“不要说,我再喝几天。”
第二天中午,叶真等到新煮的荔枝茶,对徐兰吩咐:“你去找一个有塞的瓶子来,要干净的。”徐兰应声去寻,她再叫苏棠:“你把贺兰将军找来。”
贺兰慎很快过来,躬身问:“姑娘有什么吩咐?”
叶真示意苏棠把小瓷瓶给他:“贺兰将军,麻烦你派个人,去一趟城西的道观,把这个瓶子亲手交给殿下带来的医官,请他看一下茶水里有什么。”
贺兰慎接过去:“姑娘,那我要向殿下报一声。”
“先不要告诉殿下,等结果出来再说,免得他担心。”
贺兰慎态度很坚决:“不行,姑娘,我不能擅自行动,何况殿下吩咐过,涉及你的问题,都要第一时间告知他。”
叶真给他灌迷魂汤:“将军真是忠心耿耿,那好吧,我自己告诉殿下,你尽快去办就是。”
贺兰慎仍道:“姑娘说姑娘的,我也要汇报,这是我的职责。”
太子殿下信任的人,果然尽责。叶真再一次体会到,多受宠的美人都难有实权,便撑住脑袋:“好好,你说吧。”
刚送走贺兰慎,立马进来人通报:“姑娘,程公子又来了。”
叶真皱眉:“他做什么?”
“还是来给姑娘送小食。”
叶真心烦道:“有完没完,不见。”
“他捧着一笼屉的黄雀酢,姑娘当真不见?”
徐兰看她犹豫一瞬,煽风点火道:“姑娘不如再见他一回,跟他说清楚。”
“嗯,也好。”叶真装作思虑一番,其实她脑子里只有黄雀酢,“叫他过来吧。”
李谨行此时在晋王那边,叶真刚走出房门要去正厅,程著已飞进院子,高声叫着:“叶姑娘今天还好吗?”
叶真在廊檐下站定,回道:“好得很,你怎么又来了。”
程著献宝一般奉上礼物:“这是新做的黄雀酢,你尝一尝。”
正午日头下程著眼睛亮晶晶,影子蜷成小小一团,满怀期待地望着叶真。她躲在走廊的阴影里,眼前光亮太盛,微眯着眼睛答:“好,我收下了,你再不要送了。”
程著笑意一点点褪去,怯意问:“为什么……”
叶真要被他气笑:“你真的傻吗,要是我吃了你的东西有什么闪失,你担得起责任?”
程著眼睛重新亮起来:“叶姑娘担心我?”
“……”叶真恨不得叫陆远把他的耳朵拧下来,努力平心静气,“我已经接受你的道歉了,今后没事不要来找我,不然,旁人要误会了。”
“误会?”程著茫然愣了好一阵。
他这样一腔热情的,叶真实际上从来没见过。她相当于一直生活在李谨行的庇护和影响下,长安城里敢跟她攀关系的少年人,她左思右想,只能勉强扒拉出一个李明泽。李明泽完全是小孩子心性,叶真与他相处,跟与陆远没两样。
她对这种热情十分困扰,李谨行都明确说出来她怀孕了,这小子怎么还纠缠不放,难道盐商家真的喜欢读书人喜欢到变态了?叶真本来觉得程家地位重要,站在李谨行的角度考虑,不说打好关系,起码不要有过节,现在看来,是程著非让他们有过节不可。
她表情越来越凝重,程著终于反应过来,慌乱辩解:“不是,叶姑娘,你误会我了,我找你是因为,因为……”
他脸涨得通红,磕磕绊绊说了半天,不断偷瞄叶真。
“因为什么?你痛快点。”叶真要被他气死。
忽然程著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仰头向往地望着她:“叶姑娘,你收我为徒吧!”
声音响亮,院子里好几树蝉都被他震得停了一瞬,片刻后才重新唱起来。叶真在他跪下时就不由地后退一步,此刻由苏棠扶着,目瞪口呆。
不等她做出反应,院门口传来李谨行的声音:“这是在做什么?”
正午时分,蝉叫得更欢畅了。
☆、第 39 章
叶真松了一口气。
程著长得白白净净,大太阳底下晒了一晌,露出两团红色,即使被李谨行请进正厅,还满脸诚挚紧紧盯着叶真。
不是奇奇怪怪的想法就好。
李谨行率先问他:“你拜师要学什么?”
程著不好意思地说:“师父教什么我就学什么。”
叶真奇道:“那你为什么偏要拜我为师。”
程著煞有介事:“师父家里供奉天机星,一家人都有天命,叶太师是文曲星下凡,师父你肯定也是斗魁里的一颗。”
“你从哪儿听来这些,我不信神,你知道吗?”叶真好笑。
“我学过卜卦,不会有错。”程著诚恳看着她,“师父如果现在想卜……”
叶真打住:“你别一口一个师父,我还没说收你为徒。”
程著脸一垮,扁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看你整天谎话连篇,不学无术,我有点担心。”
“不!师父你听我解释。”程著急急道,“其实我有追求,也一直在努力,只是这理想说出来,你们会笑话我。”
“哦?说来听听。”
程著不好意思地迟疑几瞬,然后说:“我追求长生之道。”
叶真自然觉得稀奇,随口质疑:“年纪轻轻就追求长生,你长生来做什么?”
程著这下有了精神:“我很认真的。古往今来,追求长生的帝王那么多,但没有一个真的长生,所以,他们的方法一定都错了。”
叶真点头:“有道理。”
“我与他们不同,长生之道要徐徐图之,首先从修身开始。”
他与外头骗人的术士说的差很远,叶真有点相信他是努力的:“继续说,怎么修身。”
他坐直身体,竖起食指:“第一,要多吃稻米和蔬菜,少吃肉和香料,这是一位尝试过辟谷的道长教我的。”
“第二,保持心情舒畅,不要斤斤计较,万事于我如风过耳。”他伸出第二根手指,向外一扬,“不在意。”
“第三,多做点劳力的事情,实在没有就去打马球,不要整天坐着。至于第四……”他目光缥缈,看一眼李谨行,再绕到叶真脸上,“不能贪恋女色,要保持纯净之身。”
叶真瞪大眼睛,无比同情:“还有这种规矩啊。”
她顿时觉得程著非常可怜,可能脑子也不太好。但他丝毫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徐兰抢白道:“小公子,你现在说这个话,将来一定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