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执玉(39)+番外

作者: 宋端仪 阅读记录

叶真抬头一看,那姑娘拿起两个绣着兰草的精巧锦囊,不是对她,是对苏棠和徐兰喊的。徐兰耐不住气,快口问:“小娘子,我们素不相识,你送香囊做什么?”

她笑道:“姑娘不是本地人吧?我们这里有习俗,如果有孕时赠兰草香囊给相貌好的人,新生小儿便可求到福气,将来长相端正。我家嫂子将临盆,卜卦的术人说是个女孩,我看两位姑娘长得貌美,心中羡慕,希望你们能收下,既为我小侄女祈福,也为二位积福。”

苏棠和徐兰都长得清丽,符合本朝主流审美,不似叶真那么有压迫力,很容易温柔到别人。

徐兰笑道:“这是把我们当菩萨使呢?我好荣幸。”

叶真闻言聚过来:“还有这种说法?我有个敦煌的小舅母也怀孕了,下次去讨个香囊回来。”

送香囊的姑娘没看出他们是一起的,见叶真过来,好奇地看过去,刚一瞬,目光掠过她,直落到身后的李谨行脸上,娇俏眨着眼,颊边乍然绽开探究和羞怯的红云。

她直勾勾看了几眼,才意识到越矩,理智的作用下慌忙低头,情感的驱使下,还是忍不住朝他轻飘飘偷瞄。

作为当场唯二对少女心事感兴趣的人,徐兰和叶真目光灼灼,对视一眼,难掩兴奋之意,几乎想立刻手拉手躲到一边讨论。

苏棠面无表情惯了,接过香囊,礼貌道:“那祝小娘子顺遂。”

送完香囊,小姑娘仍踟蹰不走,鼓起勇气,红着脸细声对李谨行道:“冒昧问一句,不知公子是何处人士?”

李谨行抬抬眼,看到叶真满脸兴致勃勃要看笑话,想了想,和善答:“长安人。”

说完,指着闷笑的叶真补充:“我夫人也是长安人。”

“……”

叶真愕然呆在原地,瞠目结舌。徐兰这下忍不住喷笑出声,小姑娘以为徐兰在嘲笑她,急忙冲叶真躬身:“抱歉!希望夫人不要怪罪,我实在没看出……唉,求夫人海涵!”

这回换作李谨行笑看叶真。叶真有苦难言,不怪其他人,已出阁与未出阁的发髻制式一般不同,这姑娘一定是由此判断,说不准她心里还在纳闷,这位夫人怎么如此没规矩。

“无妨,也是我有不妥之处。”叶真只好莫名认错,对方又尴尬又窘迫,得了宽容,急忙离开。

直到走出店,回到车马中再出发,徐兰还在傻乐。叶真假装看不到,转移话题道:“我们殿下真是瑶阶玉树,风姿不凡,只一眼,就搅乱小姑娘心神。”

李谨行嗯了一声,不变应万变:“夫人说得是。”

……

四下有几个侍卫听见,眼神飘飘然飞过来。

叶真再想顾左右而言他,开口心虚地结巴:“也、也就是在别处,若在京城,哪家姑娘敢居心不良与殿下搭话,不说旁人,陛下就先要把人叫出去问罪。”

闷头赶路的陆远听到,回头盯着她,拉长尾音困惑地“咦”一声。

这一声非常响亮,语气蜿蜒曲折,意味十分明确:真的吗,怎么你还好好的,从没被罚过啊?

李谨行忍俊不禁,徐兰笑得极为夸张,只差从马上摔下来,连不苟言笑的苏棠,都罕见地勾起嘴唇。

叶真举起手做出要敲陆远脑袋的架势,羞恼争辩:“能一样吗?我是陛下亲点的太子侍读!”

陆远委屈,抱头求饶。

“再说了。”叶真强行狡辩,底气不足,别扭地嘟囔,“我又没主动招惹过殿下。”

“你没招惹?稚玉,话不能乱说。”李谨行驱着马到她旁边对质,声音低沉醇厚,如她偏爱的琥珀酒,“你没招惹,那么,百啭无人能解,因风飞过蔷薇,是什么意思?”

叶真低头脸红,不知还在喃喃抵赖什么,李谨行牵住她手,似乎要逼问个清楚。

徐兰在后面探头探脑,始终听不清,着急地问苏棠:“什么蔷薇呀?”

苏棠板着脸:“不知道。”

“是不是情诗啊?”

“不知道。”

其实知道,就是不想说,不过是情窦初开时,从古书里拓几句似是而非伤春悲秋的诗,思春的模样叫人看见,一眼堪破,有什么好提的。要不是那回让李谨行看到,察觉叶真有一点心思异动,上元节他哪里敢出手。

苏棠抿嘴,没意思,酸。

☆、第 30 章

接下来几日没什么事发生,唯有天气越来越热,衣裳越来越薄,越向南越潮湿。陆路走完,到水路时,叶真不负众望,果然出了问题。

李谨行小时候,皇帝就用非常通俗的话告诫过他,读书人奇奇怪怪的毛病很多,世家的读书人,毛病更多,知道自古皇帝为什么都活不久吗,被读书人折磨的。

刚到洛阳,转水路时,头几天叶真恰好来了月信,整日昏昏沉沉,介于正常与晕船之间,不上不下地吊着,白天睡觉,晚上失眠,晨昏清醒时,又没胃口吃饭。

李谨行出门带了太子府里最好的厨师孙前,叶真挑嘴,他向来能把握叶真的口味。孙师傅年纪大,看叶真宛如看女儿一般慈祥,不厌其烦适应她的口味。

行船吃的最多就是鱼,但叶真偏不爱吃鱼,往日都是用刺少的鲈鱼,做鱼羹,熬鱼汤,放许多调料,完全盖住腥味,才能哄她吃下去。

孙前思索一整天,从调料里取出蜂蜜、山楂、桑葚和荷叶,做了四道开胃饭菜,其中一道蜜拥剑,是将江南小螃蟹捣成糊,用蜜渍好,山楂调味,一道麻油拌藕片,脆嫩爽口,一道荷叶稻米饭,香甜清新,一壶桑葚茶,补血盈气。

拿给叶真时,她正开窗坐在食桌边,眼色迷蒙,手托腮放空,李谨行在旁和她说话,仿佛担心她真的会晕船晕傻。菜色一排开,香气酸甜诱人,颜色红白相间,辅以翠绿,叶真难得口舌生津,举起筷子要夹,孙前笑眯眯道:“叶姑娘且慢。”

说罢拿出小碗,将每一样菜夹出几筷,由做菜的几人当面试吃。皇帝和太子吃饭都有这个规矩,无论在哪里吃,要经手的厨师们先试,排除下毒的风险。叶真在太子府吃饭,偶尔享受过这种待遇,当下笑起来:“孙伯太慎重了。”

孙前一团和气,略微驼背,仍笑着慢慢答:“是殿下吩咐的,出门在外,更要小心。叶姑娘你身份贵重,身体健康才省得殿下牵挂。”

“可不敢胡说,天底下一等一的贵重就坐在我旁边,我哪敢充大。”叶真听出话里的调笑之意,她与太子府的人随意惯了,亦笑语回应,揶揄李谨行。

她丝毫不担心孙前会下毒下药,太子身边的人,都经过层层筛选。东宫的仆从不必说,太子府的严格程度也不遑多让。

以孙前为例,他面相和善,手艺精湛,早年从过军,原先在沅国公府做厨,是长安本地万年县人,族谱很容易查到。且家庭和睦,前不久才刚得了一个小外孙,这样的人,相当于全家拿捏在天家手里,只要不是失心疯,就不会做出大逆不道的事。

吃过饭,看叶真实在昏沉,夜间李谨行陪她睡。苏棠本以为她晕成这个样子,应当不会胡来,哪知隔天早上,李谨行便叫苏棠去煮避子汤。

小厨间里苏棠煮药,徐兰在旁边看着,一起小声骂,这两个人也太荒唐了。

悉心照料之下,叶学士的贵体还算善解人意,没再折腾出什么毛病。

到了端午节,因是急事去扬州,不敢耽搁,遇到人欢马叫的赛龙舟,也只在船上遥遥看个大概,不过震天的鼓乐声倒是听得分明,船行出几里远,仍余音绕梁。

叶真精神好起来,有力气闹腾,整日整夜研究这船。夜间拉着李谨行坐在舱外赏月,水波粼粼,月光皎皎,天上一个月水面一个月,都干净透亮,看得舍不得移开眼。

李谨行笑话她,对着什么都能痴,月亮也值得痴。叶真不认嘲,水里的月亮不一般,那是仙人李白的月亮。

上一篇:侯爷今天作死了吗 下一篇:权臣之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