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昔经年何追忆(4)
另一人被她慢慢地说服了,和着她的话语轻轻地点头。
这么说来,还真像一回事。
"哎,不如,你跟我去听一场吧。"
无从推脱。
茶楼的人络绎不绝,来往的宾客也不乏有头有脸的权贵,居然也对这超出世俗的故事感兴趣。
"你看,那是沈家的三夫人,她都来了三回了呢!"
"喂喂喂,你快看。知府大人的十三房夫人,她平时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没想到也对这个感兴趣。"
小翠对这茶楼熟门熟路,几下就找到了一个视角极佳的地方。
说书人扫视着茶馆的人员,暗想应该是差不多了。
镇纸一拍,阁中瞬间鸦雀无声。
"上回说道,这白居易与元稹郎情妾意,你侬我侬,二人在这渡口相望,含情脉脉。"
"微之,此去远行,还得把身子珍重啊。"
"白兄,"元稹握住白居易的手,轻轻地摩挲着,"微之,不舍得你啊。"
白居易反握住元稹的素手,放在唇边,细细亲吻着,"那今日,白兄不走了?"
元稹抬起他春光明媚的眼眸,娇滴滴地呢喃道,"白兄,微之便知白兄不忍让微之如此心力交瘁。"
这些动作落到白居易眼里,跟灌了蜜一样的清甜,恨不得立刻把人吃拆入腹。
元稹那身子骨,可是比女人还要娇媚,那一声声的白兄叫得白居易心生荡漾。
夜晚翻云覆雨,轻解宽袍,媚骨三分,低唤君郎。郎君惑于娇容,直解华裳,声声微之抵去心房。那床,彻夜绝响,倒不见云雨舒缓,渡口兰舟催发,倒无人执手相看,只道是庙中小宿留住了一对鸳鸯。
语毕,在座的小姑娘们都听红了脸,不少权贵家的太太搜尽了全身去给赏钱。
在这一众女辈中,罕见地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公子也来听这个?"小翠打量着身旁的男人,那男人从开始就战战兢兢,面皮红得比她还快,听书时躲躲闪闪,生怕别人看到他的脸。
"不,来喝茶。"
这借口实在太敷衍了。
小翠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又仔细地看着这男人的脸庞,"公子生得好生俊秀,别是个……"
"小翠"旁边的少女拦住了她,低语道,"这男的看起来衣着朴素,但气质不凡,只怕是个做官的,还是别惹事的好。"
不等二人商量好,那男子早就没了人影。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元稹摸着自己发烫的脸颊,喉口像是哽住了心脏一样,不停地跳动。
那说书人真是龌龊,什么翻云覆雨,媚骨三分,胡说八道。呸!
真不懂这些三流文人的趣味,粗俗!
元稹把脑袋枕在怀里,有些不知所措。
"白兄,不会听到吧?"
他听到了,一定也和自己一样特别不屑吧。
也不对,他应该听都不会听吧,这种不入流的东西,又怎么配入他的耳?
突然。一个恐怖的想法闯进了他的脑海。
好想看白兄听到这些的样子啊。
疯了,我一定疯了。
元稹使命甩甩脑袋,他感觉自己最近越来越不正常了。
作者有话要说:就想皮一下,马上要表白了
☆、表白
雨夜忆元九
天阴一日便堪愁,何况连宵雨不休。 一种雨中君最苦,偏梁阁道向通州。
我在想你,你却不知道。
外面的流言蜚语传得很厉害,自己与元稹都不过权贵人手中的羊羔,又有何人会替他们申诉?
当做笑柄罢了。
等风头一过,就没有人还会记得这段离奇的瞎编乱造的故事了。
除了自己。
最初是什么反应呢?
纵使这些言行摸着了边际,甚至让他有了一些奇怪的躁动,但他还是不喜欢被他人深度剖析,拿到那些粗俗的人面前去玩味。
再说来,元稹已经有了薛涛,此时传出这些言语,只怕……会让二人关系疏远吧。
为了避嫌。
白居易镇镇的想,可这样不就是在掩饰吗,掩饰不就是事实了吗?
很罕见的,元稹拒绝了薛涛的幽会。
他的心思很乱,或许是因为外面的言语让他愧对薛涛,抑或许是这些添油加醋的故事让他意识到了一个不敢想象的事实。
后者吧。
元稹心里有一个声音轻轻地飘了过来,却重重地击在了他的心头。
很在意他,怕他会因此疏远自己。
不是因为在意薛涛,是因为在意他。
各自怀着心事,两人不约而同地散步到了庭院,只不过,元稹的庭院里多了一位贵客。
"有心事?"薛涛比元稹年长,女子敏感的心思体贴地感受到了面前人情绪的低落。
元稹抬眼望她。
这女子,带有一种江南女子的婉约但又偏偏不是个绣花枕头,平日的体贴也是勾人得狠。
只是现在,自己内心居然没有半点波动。
"没什么,我静一会就好了,你先走吧。"
女子有些诧异,不过这种表情并没有在她脸上停留许久。
她已经过了小女孩任性的年纪了,再加上元稹对她本就没有那么用情,只有事事顺从,体贴入微,才能勉强栓住这人的心。
"外面的那些……"
"你先走吧。"不等她说完,元稹准备起身离开,"我脑子有些乱,很多事情都扯不清了。"
听到他这样说,薛涛也只能作罢。
"元郎,再过几日就要回京了,我……"
元稹目光一滞,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薛涛。
"不行,京城里四面埋伏,我在其中都难以自保,若带上你……"
薛涛的话僵在了口里,她本就没想过要元稹带他入京,她本是想告诉他,自己可以等,只要他还愿意接纳她。
元稹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轻笑了一声,"不要等我,不值得。"
不值得。
许多年后薛涛想起这句话,脸上不由地浮现出自嘲的表情,她也知道不值得啊,可她……就像被钉在了那人身上似的,无法逃脱。
回京后,元稹有些心力交瘁,朝廷上那些老狐狸,脸皮厚的程度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那些茶楼的说书话本,只怕也是他们找人做的。
不过,白兄也要回京了,他们,又可以碰面了。
前脚刚刚从轿子里下来,后脚就迫不及待地往元府里冲。
"微之。"
站在门口,白居易似乎听到了一些路人的窃窃私语。
那丫鬟引着自己进去,一路上那这个家丁的脸色也是千奇百怪,更有甚者还当面嗤笑了出来。
面无尊卑,元稹都是怎么管的人?
抑或是,这些人都是怎么伺候元老爷的?
"微之"对上元稹躲闪的目光,白居易急不可耐地按住了他的肩膀。
少年瘦了,有点弱不禁风的感觉。
媚骨三分。
白居易为他第一时间就想到这些有些惭愧。
惭愧过后,是一种蚀骨的欲/望。
带着些许薄茧的手在少年的肩骨上摩挲,流连之中,还有一些想深入更多地方的欲/望。
声声微之抵去心房。
"微之"
面前这个早就面染红晕的少年这才回过神来。
"白兄。"
想亲上去。
一只手从肩骨向上蔓延,不知不觉间游离到了下颌处。蜻蜓点水般在少年光滑的肌肤上打着节拍。
有种被调戏了感觉,但又不过瘾。
这种在边缘试探的调/情,不仅没有被排斥,反倒激起了更加深层的欲/望。
"微之,"白居易犹豫片刻,对着少年的薄唇轻点了一下,"白兄心悦与你。"
面前的阴影褪去,只见白居易自顾自地牵着自己的手向书房走去,"近日看到一本好书,只奈搬迁时大意落在了苏州,不知微之这是否存着。"
元稹心突突地跳,他刚才那一下,是认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