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笙不死心，问道：“为何这么说？咱们寨子向来不大掺和山下的事，鲜少与外界接触。”
说着，脑海里闪出一个人。
“那个苏玦是不是——”
一涉及到苏玦的身份，话就没办法说出口，让莫笙很是着急。
熊大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那人有古怪，我一早便察觉了。本想借他之手，来个将计就计，从朝廷狗贼那里弄点趁手的武器。谁知阿武截获了他的信鸽，意外发现，他竟知晓歌儿的身份，恐怕，黑熊寨要不得安宁了。”
林行歌年纪毕竟还小，急道：“你们说清楚些！什么叫我的身份瞒不住了！我不是爹爹的女儿么？”
熊大叹了口气，拍了拍莫笙的肩，“义弟，还是你来说吧。”
“咳咳咳咳！”莫笙因为这一掌差点断了气，原本紧绷的情绪都被拍走了大半。
她握着林行歌的手，斟酌开口。“歌儿，十五年前，太师逼宫，改朝换代，曾经的大梁成了如今的后梁。那时，我是宫中……”舞姬两字刚到嘴边，碍于熊大在场，又改了口，“宫中的一个小太监。”
“皇后将你托付给我，便……便一头撞死了。”
莫笙心疼林行歌要接受这样残忍的事实，顿了片刻，才继续道：“我带你逃命的途中，遇到了熊大哥，后来，便上了黑熊寨。你……其实是前朝公主。”
林行歌从小便活得简单，山林之间，恣意畅快。而今突然要她接受曾经国破家亡的事实，当真有些残忍。
熊大知道林行歌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一切，“夜深了，你们先早点回去歇息，其他的，明日再说。”
林行歌呆呆愣愣地由莫笙牵回房，既不悲也不怨，枯坐良久，抬眼望向莫笙，最为明显的情绪，是害怕。
“阿洛，你怨我么？若是没有我，你便不必担惊受怕。我……是不是该放你走，才显得没那么自私？”
她低下头去，一直忍着未流出来的泪，在桌子上开出一连串水花。
莫笙没有犹豫，在林行歌身侧站定，让她的头枕在自己肚子上，安抚的动作轻柔，承诺的语气坚定。
“歌儿，我不会离开你。与你拜堂，是我自愿的。何况，你怀里还揣着我的落红，我已经是你的了，你让我到哪里去呢？”
系统：“宿主你是不是疯了！严重违背原主心意，电击强度会增强的！”
莫笙一边轻轻拍着林行歌的后背，一边勾出一抹笑，“老西，这是你头一回担心我。你也怕我死的，对吧？”
系统：“什么时候被电得爬不起来，我才不会管你！”
莫笙：“老西，你真是越来越像个人了。”
林行歌也露出一个笑，紧紧抱住莫笙的腰，似是诡计得逞一般。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答，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会离开我。就算死，我也会拉着你一起下地狱的。只要跟你在一起，在哪里我都不怕。”
莫笙露出笑颜，“好，大不了我们一起下地狱。”
——我大概真的像系统说的，是疯了吧，竟想着跟一团数据生死同穴。
系统：“再次警告宿主，如果在任务世界中死亡，就再也无法回到正常世界！”
莫笙内心平静：“老西，你不该找我这样的人做任务，如果再让林行歌独自置于危险而无能为力，我即便恢复了记忆，回到了原来的世界，也只能当个疯子。”
***
危险来得比想象的更快。
或许是寨子里出了叛徒，很快，整个黑熊寨都传，林行歌是灭国公主，是各路人马争抢的对象。若是不趁早将人交出去，黑熊寨便会有灭顶之灾。
为了平息流言，稳定寨子团结，熊大只得将全部寨众集合在练武场空地。
高于平地的比武台上，处于事件中心的林行歌面无表情，站在莫笙和熊大中间。连日来的流言蜚语，早已叫她对自己曾经用心守护的人寒了心。
“大当家！老太婆我在桃花源住了几十年，也算儿孙满堂，享了几年天伦之乐。咱们寨子向来与世无争，何苦要为了不相干的前朝公主，徒增事端呢！”
“对啊！大当家，咱们原本就是朝廷所不容的土匪，留个公主在寨子里算是怎么回事！”
“大当家！将人交出去！交出去！”
台下你一言我一语，平日里对林行歌嘘寒问暖的婆婆、婶婶，如今骤然变了嘴脸，有些还哭天抢地，说林行歌是灾星。
林行歌一言不发，眼神异常冰冷。
熊大脸色微沉，语气中含着失望。
“我原以为，咱们黑熊寨，是个讲义气，有血性的寨子。咱们寨子处在这山林之内，鲜少与外界打交道。可朝廷总想将我们赶尽杀绝，试问这两年来，有哪一次，不是少寨主带人将朝廷官兵赶走，护大家安稳的？”
“灾星来之前，寨子同样很安稳。说不定是因着灾星，才总引来朝廷兵。”
“是啊！将灾星交出去，我们才能免受流离失所、妻离子散之苦！”
“交出去！交出去！”
林行歌嗤笑一声，“你们倒是团结。”
莫笙气急，从怀里掏出赤色石头，大喊：“世人皆传，得神女者得天下！公主出生之时，漫天佛光！公主是受佛祖庇佑之人，大梁气不该绝！我手上这块，便是公主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石头，是拥有神力的天石！公主振臂一呼，四海之内，皆有回响！”
闻此言，台下的嘈杂声渐消。
“你们之中，有些人因着战乱，活不下去，是黑熊寨收留你们，给你们安身之所。知恩图报才称之为人，是与不是？还有些人，是为着劫富济贫，行侠仗义，为着对百姓的大爱，前来投奔山寨。前朝公主，也是一个无辜的苍生，是与不是？更有些人，上山历练，是为着有朝一日大展宏图，成就一番事业，是与不是？”
莫笙努力压住嗓音里的颤栗，“若有朝一日，林少寨主登上王位，重振大梁，黑熊寨的你们便是复国功臣！妻儿老小，皆有荣光！”
她本以为说服寨众，还要费一番口舌，谁知话音落下，静默了半刻，之前还惊惧怨怼的众人倏然齐齐高喊：“公主万岁！光复大梁！与有荣焉！”
“公主万岁！光复大梁！与有荣焉！”
“……”
莫笙紧绷的身子松懈下来，差点一个腿软，坐在地上。
她猛然想到之前没放在心上的，跟系统兑换的【领袖的力量】，难道是因着这个莫名得来的奖励，说话才格外管用么？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如今谣言四起，恐怕这天下，再没有林行歌能容身之处。
想安身立命，唯有站在别人可望而不敢及的位置上。
好在系统还有那么点用，告诉她开创大梁盛世的，是个女帝。
这时，一个巡查兵报：“寨主！朝廷官兵攻破第一道关了！”
被莫笙一番话打了鸡血，群情激昂的男丁纷纷举起手里良莠不齐的兵器，摇臂呐喊：“杀出去！杀出去！”
令人意外的是，早就被熊大关在牢里，且派得力手下看押的苏玦手执折扇，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旁边，站着一个谁都不曾想到的人——林行歌身边咋咋呼呼的阿花。
苏玦迎风而立，眉眼中透出几分帝王的高傲，视线直逼林行歌，“我此次，是来与你谈一桩交易。”
他扬起下巴，“只要你将洛溪让与我，我可保你余生安稳，一世无忧。”
方才没什么情绪波澜的林行歌听到这话，抬起剑指向苏玦，每个字都气势如虹，“她是我的女人。”
苏玦眼眸沉静如水，定定看着莫笙，“自我十岁随父亲入宫，惊鸿一瞥，此生再也难以忘怀洛溪姑娘的绝影。若你愿意，我的后宫，便只有你一人。”
莫笙万万没想到，苏玦的目标，竟会是她。
利诱完了，苏玦还不忘威逼：“即便洛溪姑娘心里没我，也该为林姑娘考虑考虑。一个小小的黑熊寨，能护她到何时？待我登基，便是天下之主，唯有我的庇护，才能让她免受流离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