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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幕之兵(38)

作者: 苏眠说 阅读记录

梁氏听了,当即哼出一声,“你是轻松了,我看你当初就不热心这一桩婚!温家有什么不好,这么碍你的眼?”

“妇人之见。”秦止泽冷淡地拉下了脸,“我扶风秦氏与他温氏是同品,犯不上这样去讨好他。官家与温太后再亲,那也不是温太后的亲儿子,阿束既做了皇后,我们当然要事事多为官家着想,难道还为他温家着想不成?这也是体恤社稷、临民经国的意思。”

这话里话外,像是将秦束捧成了秦家、乃至这天底下最了不得的宝贝一般。秦束只倚着凭几淡淡地笑着,像是赞同他,又好像根本没入耳。

秦止泽望着她,皱纹密布的眼底好像含着慈爱的关切,“阿束,你在宫中,可一定要谨慎从事。有些事为父不便出面,不过为父看那个镇北将军秦赐,倒真真是个有心人,上回就是他从夏中书处讨来诏旨,接你入宫的吧?这个年轻人也在先帝遗诏之中,你要好生关照着。”

最后一句放得慢了,像在等秦束的脸色。一时间席上默然,每个人怀着不同的心思望向秦束,都好像自己就是最懂得秦束的那个人一般。

梁氏瞥了一眼秦束,轻笑:“不过,那人虽然姓秦,却到底是个异种的胡儿,阿束,取予之际,也该小心为上。”

秦束看见梁氏脸上那意味深长的神情,就好像听见她说:“看,你同我,到底是一样的人嘛。”

秦束压下胸中涌上的那一股恶心,端笑道:“女儿省得。”

第29章 利剑不在掌

将家人送出宫时, 天已黄昏。秦束单留住了秦策,对他道:“当时嫂嫂盼着大兄归家,其实是有话要同你说。”

秦策一听,立刻急了:“什么话?”

秦束却只是幽幽地笑:“本宫为何要告诉你?”

秦策怔住。

“大兄好好想一想,”秦束慢悠悠地道,“有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嫂嫂的事情?她要说的话, 兴许就与那有关了。”

昏昧的天色里,中宫皇后的姿态端庄, 眼角眉梢却染着一抹狠厉,秦策一转头撞见了, 竟不由得往后趔趄两步。

他愈是想, 愈是害怕,转身便趋步登上了马车, 喝令车仆速速起行。

秦束站在殿前, 直到秦府的马车一驾一驾都离去了, 才终于感到将夜的寒冷, 转身往回走。

阿援迎上前来,给她披了一件外袍。她淡淡地问道:“官家今晚会来吗?”

自她入主中宫时起,萧霂便从未来过显阳宫。

阿援面露为难之色, “之前王全派了小黄门来报说, 官家去永宁宫瞧太后了, 可能便在永宁宫歇了。”

“永宁宫。”秦束冷冷地道,“温太后又不是他的亲娘,成日地锁着他, 外面纵不说她,杨太后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您的意思是……”阿援揣摩着她的神情,“我去提点提点永华宫?”

“用不着。”秦束道,“杨太后虽然蠢了点,夏冰却是个最精明的,不会让杨太后去做出头椽子。”

阿援心头一凛,“杨太后与夏中书……”

秦束并不接话。她走到御案边,看到那上面尚摆着秦止泽夫妇送来的时令小物,她连盒盖都不想揭开,便道:“这个,你代我送到弘训宫去,就说是本宫的一点小心意。”

她终于又笑了。

只有在胸有成竹的时候,她才会任自己笑出来。

她的手指轻轻抚摩过那金漆小盒,“温太后仗着自己是官家的嫡母,却忘了还有个太皇太后。”

***

阿援领命,捧起那小盒走出了殿门,而秦束走回寝殿中,轻轻道了句:“人呢。”

秦赐便从那御床后边转了出来。今日他不披甲,也未佩剑,绛衣素里,锦袍玉带,好像只是误入宫中的清客,只那一双灰眸凝着秦束,还是很认真的模样。

“宫中耳目众多,你也胆子太大了。”秦束懒懒地说着,往几案前坐下,“从永宁宫出来却往显阳宫跑,万一被人瞧见可怎么办?”

秦赐也在她面前坐下,道:“您不想我来么?”

秦束抬了抬眼,“太危险了。虽然你每次都能寻着由头来,但若过晚不归——”

“您不想我来么?”秦赐膝行上前几分,一双眼睛里湿漉漉的,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秦束没了辙,又好气又好笑,偏脸上还红了,叫她不由得转过脸去,仓促地换了个话题:“今日温太后召你,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秦赐乖乖坐了回去,神情有些不自然,“官家也在永宁宫,就问了几句话。”

秦束的笑容微敛,下颌抬起,语调上扬地“嗯”了一声。

秦赐想了想,道:“先帝的遗诏里,似乎也提到了我……”

“是。”秦束盯着他道,“先帝对我父侯说,你是可塑之才,要待时拔擢。”

“所以温太后,大约是想拉拢我。”秦赐低头,将地上莞席的皱褶仔细理好,用白虎镇子压住,才抬起头来,仿佛有些委屈似地望着她,“我好容易进来一回,您便说些不相干的事情。”

秦束心上漏了一拍,面上却不为所动,“她怎么拉拢你的?”

秦赐别过了头。

秦束好笑,“你生气了?”

秦赐硬邦邦回答:“末将不敢。”

秦束顿了顿,端住声气:“过来。”

秦赐瞥她一眼,又瞥她一眼,终于还是挪了过来。秦束伸手抚摸他的脸,他像是被摸得很舒服似地眯起了眼睛,她却又忽而拿巴掌轻拍了拍他。

秦赐睁开眼,看见秦束的眼底沉着他看不懂的漩涡。

“小娘子?”他迷惑地唤。

过去他们尚未厮混到一起时,他觉得小娘子是那般地新鲜可爱,就连心术算计都是从容风流;现在他们已结合过,也算熟知了彼此,他却觉得小娘子愈发地像一个藏得很深的谜。

可是对着这个谜,他没有解开的法子,不安的黑暗之中,便只能一遍遍地靠亲吻与抚摸去确认——

即使是饮鸩止渴,那也聊胜于无,不是吗?

秦束轻轻地喘息着,可是到底还是推开了他的吻。他的眼神慌乱了一瞬又立刻掩饰住:“小娘子?”

她垂下眼帘,涩涩地道:“今晚……不行。官家可能会来。”

“我方才都听见了。”秦赐执拗地道,“官家今晚不会来。”

“太皇太后会将他拎过来的。”秦束笑了,“我不可能让温太后一直拘着官家。诏令都从永宁宫出,像什么话?”

秦赐听着,注视着她,方才片刻燃起来的情热一寸寸又灰灭下去。不惟如此,他还莫名生出一种被羞辱的感觉。

可若有羞辱,那也是他自找的,不是吗?

是他自己先不安于位,是他自己先打破了平衡。可是他每进一步,小娘子就会退一步,除非将她搅弄到全然意乱情迷的地步,否则她不会迎合他。

她那双柔软芳香的唇,从来没有吐露过一丝半毫的心声。

而他,出生入死地追随她到如今,并不是……并不只是,为了做那些事情。

到底是她太吝啬,还是他太贪心了?

秦赐终于还是将自己的神色掩住,他垂下头,淡淡地笑了笑,“是末将欠考虑了。”

秦束仍是坐在原处,并不看他。秦赐立了片刻,转身而去。

***

是夜,太皇太后竟亲自驾临永宁宫。

萧霂原已在睡梦之中,乳母鲁阿姊就在寝殿的外殿守着。忽而有几位女官捧着太皇太后诏旨闯入,亦有内侍入内来,将宫灯次第点燃了,鲁阿姊连忙站直了身子,慌张阻拦道:“这是做什么?”她压低了声音,“官家正睡着呢!”

“太皇太后召官家有事。”那内侍并不拿正眼瞧她,眼皮耷拉着,尖细的声音拖得老长,“请官家即刻起身移驾显阳宫。”

“显阳宫?”鲁阿姊怔住,眼神暗了一暗,切齿道,“莫不是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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