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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身份惹的祸(31)+番外

作者: 所求不能 阅读记录

第30章 蛮不讲理

房天莱见舞龙居的小丫头青竹儿和梅香正拿着颗松果逗弄花墙上的一只松鼠,遂清了清嗓子,道:“你们六爷在吗?”

“大爷,六爷在呢。”青竹儿赶忙答话,跑上前去打起毡帘,“大爷里边请!”

“大哥,你来了!”房峙祖立时敛起一脸的不自在,“青竹儿,沏壶茶来!”

房天莱坐到了身后的紫檀扶手椅上。房府老宅的内部家私仍旧保持着前清时的样子,桌椅床榻橱柜皆是镂刻精巧的红木,没有丝毫的变动。就连今年刚刚投入使用的电灯,也被罩在灯笼罩里,赋予了它古典风致。

“芷荀把她从前的事和我说了一些,没想到还是你代我履行了父亲的责任,如果没有你,真不晓得这些年,她要怎样过……”他抬起一只手压在他的肩头,情意深切的按了按,“多亏了你!我的好弟弟!”

“我看得出,她是一个知情重义的孩子,一定不会忘了你待她的好……”

“大哥,我们祖祖辈辈帮助过那样多的孩子,何曾图过谁的报答,你也知道我并不看重这个。更何况,她还是你的女儿。”听了房天莱这一席话反叫他心生不悦,他此时不想听到关于芷荀的任何话题。

“是啊!我当然了解你的脾性,若不是祖德庇佑;若没有你广施雨露、恩泽世人的胸襟,怎会有我女儿的今日?我们父女恐怕一辈子也不得相认了!我今日是心有所感啊!才特别的想同你念叨念叨。”房天莱感慨万千,此事更加坚定了他做好慈善事业的决心。

“碧兰姐对这事就没有微词吗?”

图碧兰是房峙祖的表姐,房锦茹的亲姐姐房锦瑟的女儿。房锦瑟十五岁时嫁给了前清的工部员外郎图允为妻,图碧兰是他的小女儿,视若珍宝、宠爱非常,房锦茹也特别喜欢她,因此,把她许给了长子房天莱为妻,早早就为他们定下了婚事。

房峙祖与图碧兰从小就经常往来,感情甚好,直至她与大哥婚后,也没有改口,仍旧称她碧兰姐。

“我和莞侬的事已过去这么多年了,如今她早已不在人世,只有剩下这么个女儿,她难道还能要我将她拒之门外吗?”

“我倒是觉得你完全可以低调对待这件事,不必大张旗鼓,弄得人尽皆知。”能这样想,完全是他的私心在作祟。

“峙祖,这件事谁也拦不了,我已经委屈了她的母亲,不能再委屈了她,蕙儿有的一切,她都该有!”

房峙祖很想说,大哥能给她的,我也能给,并不会输给大哥,他愿意把他所有的一切悉数奉到她面前。

“我已经给报社发了消息,向坊间公布,正式认回这个女儿。上海的房子再过三个月便可竣工,届时,我会借着新居落成酒会,正式把芷荀介绍给大家认识。”

……………………

这两日,在庄严肃穆的哀乐遮掩下,下人们窃窃私语、议论纷纷,从新小姐的形容仪表、举止态度到大奶奶的阴晴难测的面容,津津乐道、喋喋不休。

“老夫人在世时,大奶奶倚仗老夫人对她的宠爱,连大爷都得时时让着她,这回老夫人去了,她再没了倚仗,看她还能怎样?”一个在纸扎堆里忙着点数的暴凸眼睛的老妈子尖刻地道。

“哼!她再不高兴,也得收敛,此时她若再闹,大爷恐怕也不会依她,你没瞧见,大爷看着新小姐时那满面的笑容……啧啧!大爷平时总拉着个脸,连见到小少爷都没有过这样的好脸色,我先还以为他不会笑呢……”一旁裁剪锡箔的年轻媳妇附和着。

“嗐!大爷把最喜欢的沁香阁都腾出来给新小姐住了,这就看得出他有多钟爱这个女儿,这回大奶奶可是……”暴凸眼睛的老妈子突然住了口——一个执事的媳妇走进纸扎间,后面还跟着个十二三岁的小童。

暴凸眼睛立即停下手里的活躬身道:“吴嫂子怎么亲自来了,用什么用多少叫人来报个数,我送过去就是了。”

屋子里忙碌工作的十来个人也都纷纷向她招呼问好。

暴凸眼睛拣了个杌子用袖子在上面揩抹几下放到那妇人跟前,“吴嫂子快请坐,瞧我这里又脏又乱的,没处下脚。”

这吴嫂子是管家吴常泊的媳妇,行事雷厉风行,历练老成,对下人亦略有严苛。她沉着一张脸道:“不必坐了,我此来只和你这管事的说话,那锡箔莲花和八宝制的都不合规格,即便是你们熬个整通宵,也要通通重新做来,若误了事,我便拿你是问!如果你一味只知道偷懒耍滑,不好好做事,我随时都可以叫别人来顶替你!还有,守好自己的本分,少议论些主人的家事,下次再让我听到,必严惩你!”说着唤来身后的小童,“小五子,把要用的东西说给她们听!”

那暴凸眼睛躬身不起,连连称是。

芷荀来咸州时,并没打算久留,可这意外的状况却叫她不得不留下,幸好学校马上就要放寒假了,她也不必急着回去,安心的留在了房府。

认亲以来,房府中各人对她的态度她皆已了然于胸。父亲自不必说,对她百般呵护,仿佛是要把她曾缺失的父爱一并弥补给她。

图夫人只是对她尽着身份礼数,做些表面的功夫,实则并不喜欢。

房芷蕙更不屑说,在她面前总是锋芒毕现、耀武扬威,毫不掩饰对她的敌意,简直把她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将她除之而后快。

小少爷房御宇还小,只有七岁,对她也是不冷不热,并不理睬。

而她的那个婶婶,李扇英,才是她最为关注的人,她可是她心里最爱重的那个人的夫人呐。

芷荀初次见她,极为主动而热情的向她问好,这也是爱屋及乌的表现吧,可人家对她却是异常冷淡,见了她,连眼皮都不撩一下,给她留下的印象仅仅是美丽、高傲和冷漠。

房老夫人停灵七日,出殡后房峙祖即冲冲赶回上海,处理积攒了多日尚待措置的各种事务。

二七的早上,芷荀穿戴好孝衣来至祖母灵堂前祭祀亡灵。她随同几个贴身的丫头婆子刚一走进灵堂,便远远瞧见房峙祖独自立于灵前。他身姿挺拔,即便穿着一身粗布孝衣,仍是遮不住他逼人的英气。

昨日还不见他回来,想是今日一早才冲冲赶回的吧!多日以来他上海咸州两地来回折返,很是操劳。芷荀心痛起来,不觉移步,来至他身旁。

她上前轻轻唤了声“六叔”,自从到了房府,她还没有机会同他说过话。目光不禁在他脸上流连,虽然他神采依旧,可是面容却苍白清瘦。

听她那么自然地唤他六叔,他真想吼她。“六叔”这两字如此平常,听起来却是刺耳难耐。最后他却只在喉中“嗯”了一声,目视前方,并未瞧她一眼,冷待她与府中他人无异。

他由对她的不甘演变成了心生怨愤,怨愤她在面对“房家大小姐”的名分时这般欣然的接受,轻易的阻断了他们之间的情缘,他的怨愤就是这般的野蛮而不讲道理。

他聪颖睿智,又相貌出众,曾有得道高人说他是集山河之钟灵,得天地之独厚,才会生得如此不凡。从小到大,他事事顺遂。在家中,他是长辈宠溺,兄弟姐妹喜爱的骄子;在外面,他又是世人仰慕的贵胄,从没有什么事让他感到如此挫败。他将一股无名之火全部浇在了芷荀的头上。

她意外于他的冷漠,感到一阵困惑不解,默默的站在他的身侧,不知所措。她本想问问他的肩痛好了没?前些日子在守灵时,她又看到他肩痛发作时的揉肩动作,可见到他此时冰冷的态度,她却无法再问出口。

这时,房天莱带领着房府所有家眷及众多下人走了进来。芷荀也不好再呆立在他的身边,默默走向一边。

众人按男女,位份分立两侧,排成了两条雪白的长龙,直迁延至三重灵门外。芷荀找到自己的位置,汇入其中。虽然参加的人数重多,可却无一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