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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妻(8)

作者: 席娜拉 阅读记录

“秦兄,”老板不死心地叫住他,眨眨眼,“我昨天看到这样一句话:一份耕耘一份收获,未必;九份耕耘一份收获,一定。你有没有觉得很在理?”

秦深回头,淡淡一笑,道:“嗯,在理。不过……有的人是可遇不可求的。”

牛排已经调好黑椒汁端上来,两人执刀叉慢条斯理地品味。

秦深点的西冷,而云芽点的菲力。这正好是两个极端,一个最韧,吃的时候明显能嚼到筋,一个最嫩,吃一分和三分熟的时候感觉简直入口即化。

两人相视一笑,静静地尝,谁也没有说话,却又不觉乏味,于是耳边就只剩下了刀与叉在牛排上交汇时发出的极细声音。

秦深席间默不作声,而她也正执起无肉的叉子往嘴里含了含,偶尔望向屋外的雪景。

秦深侧望过去,窗外疾风飘雪,纷纷扬扬。他忽地忆起,多年前某节语文课堂上,老师带着大家在赏析《世说新语》中的一篇《咏雪》,那讲的是魏晋南北朝时名门望族谢家的故事。

谢太傅在寒雪天举行家庭聚会,和子侄辈们谈论诗文。不久,雪下大了,谢太傅问:“这纷纷扬扬的大雪像什么呢”他哥哥的长子谢朗说:“差不多可以跟把盐撒在空中相比。”他哥哥的女儿谢道韫说:“不如比作柳絮凭借着风漫天飞舞。”谢太傅愉悦地大笑,对谢道韫的回答非常赞许。

课文深入探究中,老师提到这样一个问题:如果你是文中的兄子胡儿,当谢道韫说出“未若柳絮因风起”后,你会说些什么挽回颜面?

全班顿时鸦雀无声,那正是艳阳高照知了狂叫的大热天,教室内既闷且热,昏昏欲睡的学生们绞尽脑汁地思考着雪花的模样。

而坐在角落的云芽,就在那时候高高举起了手,上台在黑板上一笔一划写出:“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当她写完最后一个字,顿时掌声四起,经久不息。老师也投以欣赏的目光,点评道:“云芽巧妙引李白的《清平乐》,这是一首豪迈、瑰丽、新奇的咏雪词,极富有生活情趣,很符合这里的情境,妙哉……”

……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时令他惊艳的场景,仍旧历历在目。

她不能说话,可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深深浅浅,都在表达着一句一句真纯的话。

懵懂的年岁,朦胧的情感暗暗滋生,在时光的长河里,酿成了一场云飞雪落的痴恋。

只可惜,年少时的自己,表达情感的方式是那般没轻没重,伤了自己,也伤了心上人……

作者有话要说:

*借我一场秋啊,可你说已是冬天。

第11章 坠入

王师傅接她回宅子的时候,家里还是黑漆漆的。

院子中两旁各长着一颗参天的槐树,枝叶上负载着白雪,地面上的厚雪已被钟点工人铲得很干净。

她推开门,一室冷清扑面而来。

陆淮没有回来。

摁下墙上的开关,客厅的灯亮起。换掉湿漉漉的鞋子,蹲身从玄关的鞋柜里拿出一双毛绒的白色女士拖鞋换上,走到沙发前,开了房间暖气和电视机。

屏幕上在放老剧,是儿时特别喜欢的一部,徐峥主演的《李卫当官》。此时李卫正打算用“贴加官”的逼供法,欲让知事供出真情,并签字画押。

云芽曾经翻到过和这刑打有关的资料,这好像是明朝东厂发明的一种刑罚。这惨绝人寰极不人道的私刑,却还有一个较为动听的名称——“雨浇梅花”。实刑者把人犯四肢固定在柙床上,使之动弹不得,然后将沾湿的黄表纸一层层蒙在脸上,由于桑皮纸紧贴面部,堵住口鼻,导致犯人呼息困难,使之窒息。一般情况下用之刑讯,偶尔也用作处死的方式。

她一个人窝在沙发里,望望窗外的还在纷纷扬扬下着的雪花,暖气还未冲掉一室冰冷,偌大的房子像怪兽,电视里放的东西又是这么瘆人。她心开始打鼓。

云芽胆儿从小就不大,听不得诡异的音乐,看不得打打杀杀,残忍血腥恐怖的东西更是她的大忌。

几岁时和哥哥一起追一部很老的电视剧,讲的是南海观世音菩萨的传奇故事,据说观世音在降生在凡世时,家里父亲一旦提刀要去斩杀动物,她就会哭,父亲放下刀,她就不哭了,悲悯情怀与生俱来。

哥哥笑胆小的她,说她也许是观世音转世,小小年纪的她就知道用流利的手语回,阿弥陀佛,我吃荤,我仅仅是害怕。

《李卫当官》这剧情和音乐都偏向欢乐,几次行刑逼供也比较搞笑化,其实历史上那些徇私枉法的人真正害起人来哪有这般手下留情。她脑海里闪过曾经看过的另一部剧,名字不太清晰了,但里边有一幕非常深刻,呈现的是一位太监的母亲被这“贴加官”折磨至死的画面,那要真实而惨烈得多。可怜的女人,苦了一生,死时还受尽欺辱,只因不愿给黑暗的那方做假证,脸就被湿黄纸紧贴着,腿拼命在地上蹬,没几层就断了气……

云芽恍惚间回过神,感觉自己脸上好似也贴了一层又一层“雨浇梅花”,那份罪她也凭空要受着了。

她赶紧摸过遥控胡乱换到了新闻频道,里边穿着正装的主播坐得端正,目不斜视一板一眼地念着新闻,所讲内容无外乎是哪国首级领导又去哪里和谁友好会晤,以及各种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官像中年人站在金碧辉煌的大礼堂里,满脸正统的笑,然后周围照相机的光时不时闪……

脑袋渐渐昏沉起来,视线有些朦胧,上下眼皮不受控制地要阖拢在一起,她就这样卧躺在沙发上,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于是又被捉进了一个黑色的梦境中。

她穿着一袭单薄的白色睡裙,不知怎地就坠入布满青苔的雨林中。两只脚丫是光着的,踩在黏黏糊糊的湿泥上,脚很快就陷了进去。

四周是骇人的黑,阴森森的,死一样的寂静。如同身处巨兽的口中,失了去路,无法挣扎。

封闭,鬼影幢幢,她马上要窒息。

怕到极点,她睁着眼大声尖叫,却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像脆弱无辜的小兽在垂死挣扎。

她在心里重复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喊着喊着,丛林里落下一抹光,那个人就静静地站在光里,目光柔和成一潭湖水,朝她伸出手。

她一路狂叫着慌慌张张向他奔去,他真的就握住了她的双手,温热的,不像在梦中。

她牢牢地箍住那双手,救命稻草似的搂在怀里,眼神哀求,再也不舍得撒手了。

第12章 升温

陆淮回来时已将近凌晨了。

屋外寒风冷雪,连绵不绝。他举目四望,就见周遭大树被雪压垮了腰杆,挂了冰凌,风景很是萧瑟。院子里盖了一层浮雪,他推门进屋,一口气呼出去,是浓厚的一团白雾。

客厅内暖灯微亮着,电视里难得在播放着体育新闻,而云芽一袭单衣,瘦削的身子蜷成一团,看似虚弱地躺在沙发上。

“云芽,哪里不舒服?”

陆淮一惊,随意把外套扔在凳子上,急忙上前,连唤几声。

云芽脸颊上浮起异常的红晕,额头冒起冷汗,乌发浸湿,已处于昏睡状态。

她生病了。

陆淮连忙找来红外线电子温度计给她测量体温。

38.9度。

他瞧着烧得通红的她,担心地蹙眉,一时有些后悔答应她不雇保姆的请求。

自己不在家,她一个人呆着,没有人照顾,又不方便说话,平时如果出点事可怎么办?

正欲起身去拿冰袋先给她冷敷,手却倏地被她无意识地揪住,很快她虚弱地手脚并用,将大半个火热的身体攀过来,两只手臂则抱住他的腰,热烫烫如一个小火球,黏在了他身上。

小小个人,处于高烧之中,身体完全软绵绵的,也不晓得是哪儿迸发出来的力气,抱住他就不撒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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