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青灯(34)+番外
校长室隔音相当好。他基本听不见正室里谈的声音。这不禁使他想起学校新设的计算机教室。隔音设施基本没有，可以清楚听到门外的动静。他们在里面琢磨钻研，外面传来的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瞬间躲起来。或是桌子底下，或是窗帘后，或者直接从窗外爬出去了。
门外进来了一个男人。后面跟着班导师。再后面是杜子峰。
一见老爸，杜志淳忍不住站了起来。
探进门内身体的校长小声道：“那么这件事就这样了。杜同学的家庭教育，还需您再多抽时间费心了。”
杜子峰鞠躬道：“我再次代表杜志淳道歉。”
校长挥了挥手。等他一走，杜志淳禁不住说道：“老爸，那件事我真的没做。相信我……”
他只说到一半，杜子峰已经把精力放到班导师身上了。他们俩各自交换交谈了一阵。从不时皱眉的杜子峰神色来看，话题跟这件事相关。瘦削的班导师看了杜志淳一眼，轻轻叹息了一声。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叹气的，杜志淳郁闷地想，感到胃疼了起来。
班导师也走了。
“老爸，你听我说……”
“我们出去说。”杜子峰拍了拍他的后脑勺。
他们走出了校长室。校长室内都没人了。很难想象，刚才有那么多的老师聚集在这。杜志淳有一段时间心跳得飞快，被关在那间隔间里，几乎是像犯人在监狱。他快窒息了。终于得以出教学楼，他大口大口地呼吸，听杜子峰轻声说道：
“我听周老师说了。”
周老师就是班导师。
杜志淳应了一声。但并不抱希望。他还是打算自己说清来由，不相信别人。尤其经历这么一出。谁知道杜子峰又说。
“周老师他相信你。”
“啊？”
杜志淳抓了抓后脑勺。
“他不相信你做那种事。”
“噢……”
“我也不信。”
“你说没做。那就是没做。我的儿子怎样，我最清楚。”
杜志淳不禁停下了脚步。杜子峰依然往前走，沉默着双肩。杜志淳快步又跟了上去：“我完全不知道那种本子的存在。我也只在新闻里看到，有这种变*态的存在。今天拿出来时，我都懵了。后来我还被指控，我更懵了，整个脑子都是傻的。我只是想揭露一下真相，怎么反而被指罪了呢？”
他一边说，一边使劲不解地追问自己。“但老爸相信我，那就好了。我是清白的。看来，学校方面也知道了。他们真该跟我道歉。班级里的同学都误会了。我得找个时间好好解释，今天肯定是不行了……”
“明年，还是回市里读三年级吧。”
杜子峰打断他说。
“市里。凫北市？”
“你妈妈不是一直担心，你继续在这会被耽误吗。她刚好有点关系，还是去个管教和教学质量好点的学校比较好。不用担心教学会跟不上。初中的知识不算多。你暑假里补一下，也会来得及。”
“为什么要回去啊？还是在这个时候，这很像落荒而逃。可是我根本没做，老爸你也相信我了，不是吗？”杜志淳皱起眉头来。
“有些事你不懂。”
杜子峰故意避开他的目光。太古怪了，印象里很少见老爸这副模样。像完全不敢直视的畏缩。
“我刚好也要调职了。时间定下来了，就是今秋。留你一个人在这也挺不放心……”
“借口！”志淳脱口而出。
根本是借口。杜子峰才不担心这些。“为什么要回去啊。为什么要在这个关头呢？难道继续在这里，对我有不利？是升学有问题吗，那不是看成绩就好了吗？如果是人际关系，老爸你别担心，我会跟同学一一解释清楚。事情的真相根本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学校方面会处理。”杜子峰禁不住抬高了声音。
“什么处理？”
“会跟大家解释。这些事都是误会。包括那本本子，不是你的，也不是任何人的。”说到这里，杜子峰声音还是很响，像在故意强调什么。引得周围有些人侧目。他垂头丧气起来，“只是一场误会。那本是J校的学生，跟你们没关系。”
“可不是J校的啊。是徐主任的。”
“不要乱说。”杜子峰忽然停住，言辞变得严厉。他双手抓住志淳的肩膀：“不是你的。也不是任何人的。这就够了。”
第37章 转折 3
杜志淳安静地缄默不语了。并非妥协。杜子峰松开手，两人又行一段路，在教学楼前走隐约可见操场的田径队学生跑圈训练。再往左走就能出校，杜志淳才说：“老爸，是不是有什么难言苦衷？”
杜子峰看了他一眼，颇痛苦地摇了摇头。
果然是有的。“能不能告诉我？”
杜子峰的神色表示，这种事你不必知道。
“会对你的工作有影响吗？”
“那不会。”杜子峰道，“这个你不用担心。也不用自责，不会对我产生任何影响。因为本来就不是你做的。目前也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不会有任何影响。”
“那为什么不能说？”
“等你再长大就知道了。”杜子峰颇苦涩道。
在校园的篮球场铁丝网外走。一道是草丛，附近鞋子窸窣摩擦着地面。还有嘈杂的交谈声。杜志淳想起，篮球场不远处就是小店。他忽然地也想到白天与骆平青灯的约定。
那本东西一到校长室就被收了。他根本存不下来。这下该怎么说？也不知道他们两个现在还在不在这。杜志淳张望起四周，等瞧见了熟悉的身影，正朝他这招手。他便忽而地驻步了。
“老爸。我有点事还要留下来。你可以在车上稍微等我一下吗？”
“要多久？”杜子峰似乎无意追寻是什么缘由。他只是问多久。
“大约十分钟就好。今天是我朋友的生日，我做了礼物，要送给他。”
“那你去吧。”
杜子峰踽踽地独自走往校门。来三里街很多年，第一次觉得父亲背影苍凉。但他竟不能究知背后苍凉之意，杜志淳捏紧拳头，深吸一口气。他拉开书包的拉链，攥紧里面的东西。他缓缓朝等在铁网前的两人走去。一如以往每周五放学他们那么做。
但三年级的放学时间早改过。他们很久没那样放学聚合。现他也要转去其他的学校了。
“怎么样，你没事吧？”看到他来，余骆平伸直屈着铁网的脚。他一手搭着志淳的肩，好像大哥哥一般亲切地关问。
“真抱歉。你们让我藏的那东西，被收走了。”他说，垂头丧气地抬不起头。
“这种时候不用再为那种事抱歉。说到抱歉，应该是我们。早知道直接扔在草丛里傍晚去拿就好了。”青灯在一旁叹气附和。
“本来今天还是你的生日。发生这种事，真是糟糕啊。”志淳把早已准备的东西拿出书包，递到面前。
“这是什么？”骆平一时没接过。
“你打开就知道了。”
骆平接过了小型同学录大小的线圈环本。青灯也探过头来。在他们看的过程中，志淳望着昏黄的天空。他开始回忆起一开始跟两人的画面。明明是完全没交集的双方，却阴差阳错地变成好朋友。志淳也有其他的好友，但青灯和骆平是最特别的。他也格外珍惜这段友情。
对方也是如此吧？
志淳看向这两人。他利用今天上课的时间，把以往有关他们三人的记忆一点一滴地写进册本。有小学时他第一次写给青灯的手稿一号；小学毕业的合照；还有那时很流行的大头照，很蠢的三个人贴在一起，向镜头比出僵硬的笑容。
翻到最后，骆平缓缓阖上册本。
有好长一段时间，谁都没开口。奇妙的气氛在三人之间流动。从骆平的目光，到青灯的脸，志淳一个一个流连，最后低下头去。他忽然想起还有遗漏的东西，手伸进包里一阵摸索。他终于摸到被压在很下面的金属制，摸出一串钥匙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