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笙歌锦年(3)
多个“恩”让乙霎时哑口无言，面红耳赤，愧对江东父老，恨不得饮剑自刎。
当然，这只是当天的感受和决心。第二天乙就把隔日的羞愧抛至九霄云外，继续我行我素，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颜行歌做了一下深呼吸，终于推开班主任办公室的门，泰然走进去。
老班正戴着眼镜垂头改卷子，意识到他来了，便抬起头，瞟了他一眼，冷冰冰问道：“知道昨天晚上你的英语卷子考了多少分么？”
她把卷子往他眼前一推，加重口气道：“88分！”
硕大鲜红的88，还有成一片血红山河的×，让他有些触动。颜行歌微微牵动嘴角，逸出一丝苦笑。真对不起她很多个晚上给自己补习英语。
大概老班误会了他嘴角这一丝笑容的含义。她抬了抬眼镜，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道：“还笑得出来？你以为88这个数字吉利吧？知道150分的卷子考88意味着什么吗？不及格！你这样的状态去高考，危险！……”
不仅有理论批判，还有纵向对比。老班又开始在他面前翻出多张卷子，数落道：“想不通，都是从初中一起升上来的人，人家锦妤考148分！前面一道都没错，就单单作文扣了两分！…..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吧，和你一起玩的孟琢，他也考得不错，140分！”
………….
“颜行歌啊颜行歌，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题目难的时候上120分也是有过的。最近到底怎么了，不仅期中考试成绩大幅度下滑，这次还竟然不及格！….听班长讲，昨天还早退了，提前交卷。你连作文都没写，还逞能提前交卷？提前交卷，就考这样？就为了跟踪拍老师的照片？！”
老班终于提到正题上。她清了清嗓子，面不改色道：“昨天我就知道有人鬼鬼祟祟的，总觉得不对劲。没想到今早发现竟然是你！都高三的人了，成熟点，别老玩些捉弄老师的把戏！把心思都放在高考上，没几天了！”
她拿出手机，果决删除照片，不放心地问道：“就只拍了这一张？”
“是。”颜行歌无奈承认。
“行了，回去写份检讨先交给学习委员。以后别干这种事。…难道你爸都不管你的么？”老班示意他离开，抱怨道。
最后一句话让他颇为费解。但想想“仙姝”一向出招奇特，胡言乱语，不想节外生枝，他赶紧离开。
第3章 Chapter 3 甲乙丙丁（2）
在办公室门口，颜行歌碰到了捧着一大摞作业本的英语课代表孟琢。他关切地问道：“怎么样？老班没为难你吧？”
“一篇检讨稿。”颜行歌轻松一笑，拍着他的肩膀道，“不错啊，期中考进了全年级前十，给咱哥们长脸！”
孟琢不好意思地笑笑，又开始用一种“慈爱”的眼神看着他，道：“说真的，行歌。现在这么关键的时刻，你最好还是先把别的心思放下吧，不差这么一时半会儿……”
原来他都懂。但颜行歌打断他，用玩笑的口吻道：“下次再劝我吧，我刚被老班‘满堂灌’了，还没消化。先走了。”说完，他微微一笑，双手插裤兜径自离去。
而孟琢怔怔望着他潇洒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也转身进了办公室。
配角丙，孟琢，颜行歌难得逆耳忠言的哥们。如果丙是女的，颜行歌放出话来铁定会把她娶回来当贤内助，其贤明指数绝对不亚于唐太宗的长孙皇后。
追溯起来，自初中两人做同桌以来，颜行歌就一直享受着丙在考前给他削2B铅笔的福利。即便后来分开坐了，丙仍旧痴心不悔地在考前给他准备削好的鸭嘴形2B铅笔，这些都让甲和乙颇为眼羡，乃至满腹牢骚。
故每逢共进午餐，丙“柔情似水”地拨碗中的菜给颜行歌时，剩下的两个就开始呕吐，看不惯大声嚷道：“你们俩这是干嘛，还让不让人吃饭了？！交往吧，两人交往吧！简直看不下去了……”
的确，颜行歌有时也觉得孟琢过于女气，说话温和，语速和缓，从来不发脾气。每当孟琢像薛宝钗规劝贾宝玉走仕途经济之路一般，开导他用心读书时，他就常常愣愣地盯着孟琢，仿佛看见孟琢的头顶出现了天使的光环，整个世界一片祥和。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他们仨，甲是八婆，乙是闹腾，而丙则是单纯。在四人有缘又聚首在高中同一班时，乙兴高采烈地提议四人干脆组成一个小团体，就像《流星花园》F4那样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甲立马眼睛大放异彩，拉着懵懂的丙举双手赞同。
本不想跟着瞎凑合这样幼稚的游戏，但颜行歌转念一想，自己是花美男没错啊，何必过于谦虚？所以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默认加入这一团体。
接下来纠结在选老大上。颜行歌原以为自己都勉强进来了，这老大的交椅自然归自己莫属。没想到甲和乙早就觊觎这一位置，吵得不可开交。
最后还是丙实在，直截了当：“让行歌当吧！他最与众不同！”
瞧，多单纯的一小男生！颜行歌用赞许的眼神看着他。
另外两个却不乐意了。
“他有啥与众不同的，不是和咱一样一个鼻子两只眼睛的吗？！再说，他当过体育委员么？！”
“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护食也不必护成这样！……”
就让民心来说明问题吧。颜行歌依旧笑眯眯的。他俨然一副民主的派头，和颜悦色地问道：“阿琢啊，怎么会想到让我来坐这个位置呢？”
就当他满心期待地等着孟琢如数家珍般罗列他的优点之际，丙快刀斩乱麻道：“我和陶椰，乐涛的名都是两个字的，就行歌你的名是三个字，颜行歌。这还不够与众不同么？”
颜行歌脸上花团簇锦的笑容霎时僵住了，他讪讪问道：“还有呢？”
“没有了。”回答干脆利落。
哎哟喂，孟琢，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颜行歌悻悻干笑几声，无言以对。从未想到他的与众不同就穷得只剩他三个字的名字。
其他两个也甚是无语。
见他安然无恙地回到座位，陶椰和乐涛立马围了过来，惊讶于他的智勇大闯关。
“没花什么功夫。就简单答了个‘是’字，剩下的全是她在念叨。”颜行歌斜了一眼两“马后炮”，若无其事道，“建议一下，待会你俩进老班办公室，最好什么都别解释辩解，让她说，她说累了自然放你们走。”
“诶，你都已经承认了照片的事，怎么还轮得上我俩去？”两人漫不经心，信誓旦旦道，“我俩都发誓了，这段时间好好读书，不被老班抓到把柄。所以啊，有段日子我们和老班办公室无缘咯！”
颜行歌瞟了一眼两个发誓如同喝水一样随便的甲乙，低头看着腕上的手表道：“快了。如果没估计错的话，老班将于未来24小时内叫你俩双双去办公室。”
“啊？你把我俩给告发了？”
“没。这不独自一人要写检讨书了么？”他边拿出稿纸，边漫不经心道，“不过刚才老班翻昨天考的试卷时，我瞟到你俩的成绩了。一个57，一个58。你们说，这意味着什么？”
“妈啊，不活了！”甲乙立马像被雷劈似地，鬼哭狼嚎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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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花几分钟，他简单涂抹几笔，就拿着薄如蝉翼的检讨书来到学习委员的座位边。
学习委员正低着头写作业，眼帘半垂，细长的睫毛眨动时像蝴蝶颤动的翅膀，在颧骨上落下两行睫影。
不知是不是昨晚送南桦去医院被她撞见的缘故，颜行歌觉得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开口叫正专注学习的她。手僵了半天，才把检讨书直接摊放在她面前。
她忙抬头，惊讶地望向他。
“班主任叫我把检讨书先交你这儿。”他平淡不惊地说。印象中，这句话似乎对她说过很多遍。也只有这句话，才让他们像平行线的两种人生略微有点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