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恰笙歌锦年(212)

作者: 南国南音 阅读记录

原来这套房子,无论哪个场景,无论哪样东西,密密麻麻的全是细碎的伤口,轻轻一触,便是满目创痍,莫名的哀伤。他旁观着,像个溺水的人,在一种难以排解的绝望中越沉越深。

————————————————Song&Year分界线—————————————

段简进门时,见屋内一片黑暗,唯有墙上的挂钟在静夜里滴答着,寂静中有种惊心动魄。他没有开灯,一眼就找到黑暗中熟悉的轮廓,她抱着双膝坐在落地窗边,似乎在冥想着什么,玻璃窗隐约映出她的面孔,尖下巴,蜷曲在颈窝的细柔头发。

段简没有开灯,慢慢走过去,也坐了下来,他能察觉锦妤见他走近时的微微惊讶和连忙擦拭眼泪的动作。她一定又思念颜行歌了。

“我把伯母送上飞机了。她叫你多保重。”他故作没看见,若无其事道。

“谢谢。”锦妤淡淡道,“没想到兜兜转转,我和她的母女的缘分终归是断了。”

“你不必惋惜,她如果顾及半点母女情分的话,就不会收你的20万,而后什么都不顾地出国。”段简看不惯道。顿了顿,他开口问道:“小学习委员,你怎么会突然间有这么一笔钱?而且有一件事我一直很疑惑,就是上次你去酒店找的那个D,他……”

“其实这一切都是微语酒吧的老板娘帮的忙。我在染上毒瘾后,想来想去只能想到找她,因为都彼此同情对方遭遇的缘故,她决定帮我,不仅借给我钱,衣服,钻石,还提出帮我冒充我背后的有钱男人让颜颜死心。只不过当时订房间没考虑那么多,她姓杜就用了D这个代号,却没料想那晚他们会误认为是你,接着…….”锦妤蓦地停住了,她突然记起那晚她给了爱的那个男孩这辈子最深的伤痛,是她造成让他承受爱人和朋友双重背叛的痛苦。一想到这些,她的心猛地抽搐了下。每当回忆起他就像在记忆中使劲拉一根小小的皮筋,她知道应该停止摧残但又身不由己。

锦妤连忙起身,走向卫生间。她有流泪酸涩的欲望,忍了忍,最后将憋着泪的脸在镜子面前开成一朵尴尬别扭的花。她抬眼,看见镜子里贴着一副苍白的肉体,可疑地笑着,笑容底下深藏着旁人看不到的虚弱,无力和哀伤。

段简支着脑袋,想着这些天陪着她深夜出去戒毒清晨精疲力竭回来,她不断地用麻醉药,打杜冷丁,所受的煎熬和疼痛,把每晚痛苦的捱过当做成就,而他只能站在外面扒着窗户眼睁睁干看着,看着她手脚被绑撕心裂肺忍受毒品折磨的样子,什么也不能做。那种感觉有多难受?他看了看表,离接受疗程的时间又快到了,他正矛盾痛苦地决定要开口叫她时,忽然听见卫生间传来一声巨响,像镜子破碎的声音,接着是她痛苦的惨叫…….

段简凛然一惊,箭一般冲向卫生间,看见锦妤的手握拳已经把镜子给击碎了,鲜血直流,而她脸色惨白,不住地哆嗦打颤。

她的毒瘾竟然提前发作了。段简悲哀地想到,却立马冷静下来,他拿绳子狠下心肠绑好她的手脚,连搂带抱地将她带出卫生间。

锦妤情绪激动,段简来不及按住她,就见她从沙发上滚下来,在地上痛苦难耐地打滚。这痛点是不断变化的,犹如一条看不见的鞭子不断变化着落点不留情地鞭笞在她身上,她遍体鳞伤,生不如死。

她碾滚过的地方是斑斑血迹,在他的心中开出一把桃花扇。段简忍住眶中的泪,再也等不下去她一个人忍受煎熬,急切找出早已准备好的杜冷丁为她减轻痛苦。

然而,今晚连杜冷丁都不管用了。她仍像掉在油锅里那样徒劳地挣扎,脸上呈现出枯叶飘落又腐烂的颜色。

段简的泪汹涌而出,一双温暖的手,沉默而有力,把她抱在胸口,那么紧,到近乎窒息的程度,耳侧是他的低语,再不会了,让任何人伤害你。

怀里的她瑟瑟发抖,嘴里含糊说些什么,段简再抱紧她一些,心疼道:“别费力气说话,就让我这么抱着你。”

她嘴唇翕动,仍是重复刚才同一句话。他终于听到她的声音,很远很远,像从海面上刮来的风。

“……颜….颜……就让我……从你开始,在你…..结束…..”

段简心空下一圈,一种情绪忽然以不可阻挡之势涌动出来 抱她的手起了一种微微的痉挛。他看到那张死死沉下去的脸,苍白,是一种可以被溶成月光那么雪白的浮冰。满头秀发纷垂下来,遮蔽着她的表情。她的表情像是湖水中一根青草的容颜。

段简仍是抱住她,目光一如往昔。他含泪笑了,足够了,一生只有这一次,就已足够。

“锦妤,谢谢你。我终于也感受到他所说的那种痒,抱着你,幸福中蠢蠢欲动的痒。”

第118章 Chapter 118 泯灭

“逸石工作室”。聂逸石接到颜行歌的辞职信,颇为惊讶,但想想是怎么一回事,他理解笑道:“对啊,我这里只是个浅水滩,依你现在的水平,是时候到外面闯闯,独树一帜,自成一派。”

“不是这样,我以后不想再碰照相机了。”他平静澄清。

“为什么啊?你不是挺热爱摄影的吗?还说它是你的理想!”聂逸石一脸愕然。

“别跟我谈什么理想了,这玩意,戒了。”颜行歌嘴角逸出一丝冷笑,淡然做出决定,“对不起,老大,不能再帮你忙了,从今往后,我放弃摄影,开始做点自己该做的事。”

“噢?那什么是你该做的事?”

“经济学本就是我的专业。”他回肠九转,心像直线坠落万丈深渊,“从现在开始,我决定要学习如何成为一个有钱人。”

聂逸石见他神色冷峭,也从自己妹妹那儿大概知道一些情况,便叹了口气,惋惜道:“没想到物质,还是会像白蚁,一点一点啃空精神大厦。小颜,其实你没必要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我希望你重新考虑一下……”

“哥!”站在门口已听到来龙去脉的聂炜适时打断,她冲颜行歌笑笑,支持道,“这是song的事,你就让他自己拿决定吧。他想好了。”

“是,我想好了,想开始走另一条路。”颜行歌心意已决,眼神里没有丝毫犹豫。

离开“逸石工作室”后,聂炜和颜行歌在大街上一起走着。想想这还是第一次单独与他悠闲地并肩而行,聂炜内心便起了异样,透着简单的开心,即便她扭头看见身旁正抱着纸箱的他一言不发,脸色漠然。此时,阳光正从高大的法国梧桐枝桠下照下来,直接射到他脸上,金光一片,却沉寂得很。聂炜终于忍不住开口,她笑着问:“怎么样?这工作辞了,房子也退了,今后有什么project?”

“好好生活,不就是人生最大的project?”颜行歌简短且轻松脱口而出。见他能潇洒地说出这样的话,看样子差不多是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了,聂炜打心底高兴。她扬起睫毛,莞尔一笑:“嗯,好好生活还不够,还得好好变成一个有钱人。”

“song,我记得你上次问过我如何在最短时间变成一个有钱人。现在我想我应该找到办法了。”她低着头,小心翼翼道。

察觉颜行歌的视线移来,她厚着头皮和脸皮,吐露:“你应该知道我的家世很不错吧?如果你肯当我们家的驸马,这倒不失为一个在最短时间变成有钱人的好办法。”

话出口后,阳光于此间住脚,空气凝结成冰。聂炜偷偷拿眼打量颜行歌,他果然脸色阴沉,一言不发。沉默十秒后,聂炜突然哈哈笑起来,笑得几分狡黠:“瞧你,被我这么一骗便不敢讲话了!放心好了,这阶段,你什么也不用做,只要负责让我喜欢就行了。”

颜行歌脸僵硬得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他忙假装看红绿灯,趁机躲开她的热情。这段时间,聂炜不断走近他,无微不至的关心,费尽心思的开解,以及开玩笑,逗乐耍宝…….对他好,对他家人的好,他全都清楚她的心思。然而他不能仗着这个女孩喜欢自己把她当做自己溺水,逃离痛苦的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