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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笙歌锦年(197)

作者: 南国南音 阅读记录

是杨振来电。锦妤愣了愣,想起昨晚他莫名其妙阻止自己回去的举动,脸上的笑容霎时消失殆尽。她迟疑着接起电话,就听见那头响起他同样迟疑的声音:“这会儿,你该平安到G市了吧?”

“嗯,刚刚下车。”锦妤点点头,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出于礼貌,她也问了一句:“你昨晚还好吧?”

问出这一句,回应她的只有电话那头良久的无言,锦妤一阵局促,又试探地“喂”了一声,却听见电话戛然挂断的声音。她不明就已地握着手机,茫然地看着檐外的雨。

每根雨线都变做弦,几百万根弦奏响,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看见马路对面出现的颜行歌,隔着人群,他冲她微笑,黑伞,白外套,黑裤子,简洁挺拔,额发下黑而深的眼睛,像广告中的镜头,他向她走来,周围的人群全部虚化,她只看见这个世界上有他—有他,这个世界才得以成立。

而此刻,在泰国,杨振冷峻着脸扣好衬衫的一粒粒扣子,始终未回头看背后一眼。他的背后是张凌乱的床,那是一场大风席卷而去的苍凉墓地。

Happy沉默地看着他幻梦破碎后的背影和每一个动作,她裹在华美蚕丝被下的身子惊惶不定像一只随时准备飘逝的蝴蝶。

一直注视的那个人整理好着装,头也不回步出房间的那一刻却突然停住脚步。他用一种墓地般的声音只和她说了一句话:“昨晚所发生的,我不希望锦妤知道。”

门“哐”地一声被带上,Happy眼睛无神地看向窗口,企及看到热带的阳光能遽然破窗而入,来温暖下此时快冻僵的自己。然而,她只看见,隔着灰色窗帘透出的光有如昨夜灰烬,那是用火柴点燃的蜃楼消失的痕迹。刹那间,泪水像蛛丝一样在她脸上肆无忌惮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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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妤犹疑着,还是抬手敲响那个办公室的门。她把连夜赶好翻译出来的文件递给刚从泰国回来的杨振时,却见他眼都不抬一下,直接用公事公办的口吻道:“放旁边吧。”

“好。”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样冷淡的态度,但锦妤也不想多问,放下文件转身就走。

然而他的声音在背后迟疑响起:

“那晚我拼命想留住你,是因为……也是我的生日。”

锦妤暗自惊讶,忙转过身来。一时之间,她有些慌乱,不知道是该说“对不起”,还是“生日快乐”好。杨振见她尴尬,笑了笑道:“虽然生日已经过了,但既然你知道了,也该送我生日礼物吧?”

“没问题,那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日礼物呢?”看他释然,锦妤也轻松道,想了想,她笑着提议:“不如我请你吃饭吧?happy家的百味居,你去过吗?那里的菜不错,顺便叫上happy…….”

“锦妤,我已经去过了。”杨振猝然打断,却仍笑不改容道,“要不你请我看电影吧?很久没看电影了…..”

“可以啊。”盛情难却,锦妤微微笑了笑。

电影院,幕布上放着刚开始的《情人》,宽阔的湄公河,喧闹的渡口,1929年地西贡码头,一段从开头就注定没有归宿的爱情,男人终于娶到了他不爱的女人,婚礼盛大,她在远方沉默地目睹婚礼全过程……

像是感同身受,锦妤内心莫名起了一种悲凉之感。她忽然想起了高三那年被颜行歌一撕两半的《情人》还有他那句斩钉截铁的咒语:

“庄锦妤,你听着,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不会喜欢你,更不会和你有任何关系!否则的话,我们都不会有好下场!听明白了吗?”

即便过去很久了,即便深信他已解除当年的咒语,但回忆到这,她的心还是绞得一阵疼痛,眼泪便不听话地涌出来。思绪的鸟儿盘旋而下时,她恰好瞅见到手边的一张本白餐巾纸。是杨振,他正体贴地递过一张餐巾纸,压低声音道:“我们出去吧,这里有点闷。”

说着,他起身,径自一手拉起一脸错愕表情的锦妤,一手取过她的大衣便把她带出电影院。

坐在车子里,他没有发动引擎,而是从车前柜里摸出雪茄盒和专用火柴,留意到锦妤移过来的疑惑目光,他抱歉笑笑:“不好意思,刚才在电影院烟瘾犯了。”

“没关系,我还以为刚才我的敏感打扰了你。”锦妤获悉一笑,见他点雪茄时不方便,竟有一支长梗火柴掉落在地,她便取过火柴,热心道:“我来吧。”

杨振单手夹着雪茄,等着她划开火柴,点烟。在一小簇火光中,他俯身就火,再一次看清她绝版的美丽容颜,小巧的五官灵气地搭配在一起,显得十分清秀圣洁。若是她笑起来,五官霎时灿烂起来,让人看了暖到心里。而在他面前,她总是像现在这样习惯垂下眼帘,默默无语。她的沉默,像神秘静寂的古堡,总是引他情不自禁好奇,想推门而入。

此刻,锦妤抬起的手有一种不可言说的优雅意味,那是极优美的线条,像水流划出的弧线那样。杨振看着竟有了一种恍惚。就像再一次猝不及防相逢,她带给他的也只有扣动心弦的恍惚。在夹杂着风雪的大街上,她泪流满面,惊恐骇然抓住他的裤腿,蓦地一抬头,脸色比那冰雪还惨白,而她那惊慌失措的样子像一只被追逐的牝鹿一样美丽,命中注定般地闯入他的心城。

“锦妤,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你大概已经不记得了吧。”见她投来疑惑的目光,他娓娓道来:“是四年前在迪拜的游艇派对上,你猜中我做的一道菜菜名‘金齑玉脍’,那时我对中国菜系,对中国正有着一种特殊情结。而锦妤你偏偏就在那个时候出现了,我便知道今后大半人生的故事即将展开,正如以前坚信的一个道理:人生大部分的故事,都是由餐桌开始的。而每个人的回忆中,至少有一部分回忆是关于食物的。”

锦妤惊讶地辨识他,不敢相信他早在四年前就已和自己认识。杨振指缝间雪茄的火星子,像萤火虫那样闪烁。她继续听他说下去:

“后来我到中国漫无目的地寻找过你,全凭碰运气,先去了‘金齑玉脍’的原产地江苏,再是北京,上海…..只要是有名菜的地方我期盼着能与你再度重逢,可是运气不太好,这四年我只能把你连同那道‘金齑玉脍’一起留在回忆里。”再往下回忆,他微微笑了,“要见面的人终会再见面,那回在花店里,即便知道你已经有了男朋友,而且过得很幸福,但我还是很开心能再度见到你,能知道你和我一样喜欢满天星。可是当时我不敢上前认你,因为你脸上全是为男友买花甜蜜的笑容,这正是我望而却步的原因,我怕贸贸然出现,会打搅了你的幸福。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原来并不是这样。看着你的男友保护不了你而倒下,看着你万分惊恐地抓住我的裤腿向我求救,我内心是怎样一种心疼,却也是坚定地大彻大悟:有些人的幸福必须由我来守护。”

顿了顿,他定定盯着锦妤,目光炯炯,就像夏天的太阳照耀在碎玻璃上的闪光一样。他表白道:“锦妤,我爱上你了。我并不比颜行歌差,自认为能给你一切所需要的,他能给的,我能给,他办不到的,我也能给。如果非要找出我落下的一点,那就是他和你在一起的四年,但对于这个我一点也不在乎,也不服输,你是我先认识的,命运要安排我们错过四年,我想是为了让我在再相逢时更懂得珍惜,更明白内心对你是怎样一种刻骨铭心的感觉。关键是你,我知道现在要你放下颜行歌转身爱上我不现实,但这次表白后我只想争取一个机会,一个和颜行歌公平竞争的机会,你能给我么?”

他的话语像一只只光滑的碟子越来越快从手中经过,她快接不住。待他讲完,她终于确定她最担心的事发生了,杨振和happy处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到这,她倒吸一口凉气,镇静答道:“我想你弄错了,并不是什么时间错过命运安排的问题,从一开始我就爱我男朋友,我认识他远比认识你要更早,甚至四年前在游艇派对遇见你前,我就已经在单恋他,即便那时远隔千山万水,但随便一个话题也能勾起我对他的想念。他在我最爱他的时候能回转过身来爱我,彼此没有错过,这就是他给了我一切所需要的。所以,杨振,我知道你很好,各方面,甚至在那个最恐怖的风雪之夜及时救过我和颜颜,但对于这些,我只有感激,而你的好和我的爱情没有关系。我的爱情不是选择题,而是必答题。”